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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康时报记者 赵安平
这是81年前发生在协和医院的一起误诊事件。事情发生在著名的历史人物梁启超的身上。
1926年初,梁启超因尿血病住进北京协和医院,协和的医生诊断后,误以为他的右肾生瘤,于是便做了割去右肾的手术,但右肾取出后,发现并无肿瘤。对于这一手术,当时社会上和梁启超的家人多有责言,但梁启超本人在这个问题上却十分通情达理,并不苛责。他写信向孩子们劝解说:“这回手术的确可以不必用,好在用了之后身子并没有丝毫吃亏,只算费几百块钱,捱十来天痛苦,换得个安心也还值得。”
对于当时报刊上对协和的攻击,梁启超惟恐因此损害协和的名声,影响其他人对医学和其他科学生出不良的反应,他在1926年6月2日晨报副刊上发表《我的病与协和医院》一文,详述了自己此次手术的整个经过,替协和辩解,肯定协和的医疗是有效的,说:“出院之后,直到今日,我还是继续吃协和的药,病虽然没有清楚,但是比未受手术之前的确好了许多。从前每次小便都有血,现在不过隔几天偶尔一见。从前红得可怕,现在虽偶发的时候,颜色也很淡。我自己细细的试验,大概走路稍多,或睡眠不足,便一定带血,只要静养,便与常人无异。想我若是真能抛弃百事,绝对休息,三两个月后,应该完全复原至于其他的病态,一点都没有。虽然经过很重大的手术,因为医生的技术精良,我的体质本来强壮,割治后十天,精神已经如常,现在越发健实了。敬告相爱的亲友们,千万不要为我忧念。”
至于该不该割去右肾的问题,梁启超提出责任不在协和。他说:“右肾是否一定该割,这是医学上的问题,我们门外汉无从判断。但是那三次诊断的时候,我不过受局部迷药,神智依然清楚,所以诊查的结果,我是逐层逐层看得很明白的。据那时的看法罪在右肾,断无可疑。后来回想,或者他‘罪不该死’,或者‘罚不当其罪’也未可知,当时是否可以‘刀下留人’,除了专门家,很难知道。但是右肾有毛病,大概无可疑,说是医生孟浪,我觉得冤枉。”
手术后,梁启超看病还是去协和。1928年11月27日,积劳成疾的梁启超被送到协和抢救。1929年1月19日午后2时15分,梁启超去世。他留给家人的嘱咐是:“以其尸身剖验,务求病原之所在,以供医学界之参考。”
就此事,记者采访了我国著名医史学家程之范老先生,今年(2001年)80岁的程老指出:“梁启超对协和医院误诊的态度,主要是考虑到西医刚进中国,老百姓对西医还缺乏认识,协和医院是当时中国最先进的西医医院,如果这时对协和大加鞭挞,最终吃亏的恐怕是老百姓。再者,以梁启超的名望、地位,协和不可能故意给他误诊。但梁启超先生对协和的这种宽容态度,实在是难能可贵。”
无独有偶,在采访中,记者又听到了另外一件患者“包庇”大夫的事情,事情发生在上个世纪90年代末北京的一个居民小区里。
北京汽南小区居民齐素华老人是糖尿病患者,一次要到医院输液,找小区卫生服务站大夫张晓琳开药,当时张晓琳忙着办另一件事情,匆忙开上方子,就让老人去医院。齐素华到药房买药时才发现,张晓琳给她开的是葡萄糖。让糖尿病患者输葡萄糖,这不是胡来吗,幸亏发现及时才没闹出乱子。齐素华完全可以拿这个方子找记者曝她的光,找律师告她的状,但是,齐素华没有这样做。
不久,卫生部副部长彭玉来汽南小区视察,她听到的是对卫生站的一片赞扬声,彭副部长就问在场的齐素华:“他们就没犯错的时候吗?”齐素华反问他:“你有孩子吗?孩子错了能一棍子打死吗?”
患者“包庇”有错的医生,这可实在不多见。其实,这一切都是张晓琳全心全意为患者服务的结果。
1997年她来到汽南小区组建了卫生站,从那时起,就把自己交给了这里的1万多名居民。经过卫生站4年的努力,小区居民吸烟人数下降了10个百分点,坚持锻炼的人达87%。
张晓琳成了居民的生活顾问。
61岁的刘大爷问她:“我能去成都吗?”“不行,成都气温低,多雨,气压低,你本身患冠心病,当地患这种病的人相对较少,治疗上不是很强,建议你别去。”张大夫不假思索地说。
又一个老人来问:“我能去杭州吗?”“可以。”“坐什么去?”“你患有严重的腰腿痛,但心脏好,应该坐飞机去,坐火车时间长了恐怕腰腿受不了。”
有人问她:“我家该咋装修?”张晓琳为此专门去装修市场调查。然后告诉他:“你的肺不好,不要装通体墙,挥发的东西不利呼吸。”又有人问:“我家该铺什么地板?”张说:“别铺大理石的,它的温度比水泥地低1.2度,你是老寒腿,不利于你。”
“这些东西不可能在医学院学到,但现实生活中的确离不了。只要有人问,你就不能说不知道,就要给他满意的答复。”这就是张晓琳的观点。
1998年张晓琳去安徽开了一周的会,回到北京她照例先去卫生站,刚走到小区大门口,几个在路边聊天的老人看见她了,都跑过来围住她眼泪汪汪地说:“我们以为你不回来了,不要我们了……”
医患关系如果都像张晓琳一样处理到这种程度,还会有那么多的麻烦吗?
卫生部原卫生经济研究所所长、中国卫生经济学会常务副会长蔡仁华说,患者打医生是矛盾的集中体现,当然必须严处,不能蔓延成风。但是我们更应该看到还有一种更可怕的腐蚀力量,那就是冷漠,对什么都无所谓,形成了一种群体性的病态。
打的是外伤,总会好的,关键是如何医治“内伤”。打医生的人很少,但不信任医生的病人,却不是个小数目。同样,真正渎职、草菅人命的医生只占极少数,可对病人不亲不爱的医生数目也不算小。
医患双方都有心态失衡的现象。病人一肚子气,医生一肚子怨。病人认为,我现在是自费看病,可你的费用还这么高,太黑了。医生想,美国的医生做一台手术,费用是3万美元,我一个月做十几台手术,才挣2000块,太不值了;同时,医院、医生承担了过多的责任、压力,成了出气筒。这是转轨时期的一种浮躁。
医患之间应该换位思考。医生要明白你现在在给别人看病,可也许你自己就是一个潜在的病人,你应当躺下来,体验一下躺在病床上只能看到天花板的味道。
对患者来讲,应该清楚,医学是一门以生命为代价,经历无数的失败才发展的科学。我们无意贬低人生命的价值,但是应当理解医学上正常的失败。
医疗就是这样一个过程,一边治疗,一边探索,病人的参与是医学发展的必不可少的重要一环。20世纪50年代,法乐氏四联症患者的死亡率是80%,现在的死亡率是1%。那80%的不幸的患者为治疗这个疾病所做出的贡献是不可忽视的。失去了亲人固然痛苦,但不应再失去理智。(老文新发2001.0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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