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疆行漫记1—开篇 精选

已有 3218 次阅读 2017-7-26 12:15 |个人分类:野外考察|系统分类:生活其它

多数国人的心目中,新疆是一个辽远而神秘的地方,虽然很令人神往,但由于各种原因,不少人视新疆为畏途。最近,因开展研究课题需要,我和师弟小陈前往新疆进行了为期一个多月的野外工作,毫发无伤,无惊无险,圆满地完成了考察任务。


说来惭愧,作为一个植物系统与分类学工作者,自2000年进入中科院昆明植物所学习工作,至今在这个领域也算混了10几个年头了,况且搞的还是十字花科,我竟然此前一直没有到过全国十字花科物种分布最多的新疆。原因是以前我做的类群,十字花科从菔属分布在西藏东南部、四川西部以及甘肃东南部,因此当初我的采样范围也就局限在这几个区域。本来按《新疆植物志》记载,新疆分布有三种从菔属植物,分别是总状丛菔(Solms-laubachia platycarpa,帕米尔丛菔(S.pamirica)以及线叶从菔(S.carnosifolia)。但美国密苏里植物园十字花科专家Ihsan Al-Shehbaz与其合作者在2000年对从菔属的修订文章中,认为总状丛菔不产新疆,所记载的线叶丛菔其实是黄花肉叶芥(Braya scharnhorstii)的异名,而另一种帕米尔丛菔则可能为离子芥属或是花旗杆属植物的错误鉴定(Al-Shehbaz& Yang, Harvard Pap. Bot. 5(2):371-381.2001)。我于是偷了懒,遵从了Ihsan他们的处理,而没有前往新疆采样进行调查核实。然而随着研究的深入,我们发现传统定义的丛菔属不是一个单系类群,另外几个中亚到新疆分布的属在分子系统树中和丛菔属网结为一支(Yue et al., Ann. Missouri Bot. Gard.93:402-411. 2006)。根据分子系统学以及种子表皮微形态学资料,我们将扇叶芥属12种以及藏芥属的杰氏藏芥归并到丛菔属中(Yue et al.,Ann. MissouriBot. Gard. 95:520-538.2008),随后又有学者将藏芥属的另外5种以及宽果芥属2种也并入丛菔属(Germen & Al-Shehbaz , NordicJ. Bot.28:646-651. 2010),使得该属的种数达到了33个之多,分布区也由东喜马拉雅-横断山区扩大到新疆南部以及哈萨克斯坦,塔吉克斯坦,阿富汗等中亚国家,我们于是开展了生物地理学研究探讨广义丛菔属的起源和演化(Yue et al., J. Sys. Evo. 47(5):402-415.2009)。不过由于取样代表性不足,加之所用的分子序列分辨率不高,我们得到的仅仅是初步的结论,需要在扩大样品的基础上进行深入研究。不过由于我2011年出国并转变了研究方向后,也就没能继续开展这个课题。20161月我重新回到昆植工作后,导师给新招的博士生小陈定了十字花科系统学方向的课题,征询我的意见。决定在我们先前对丛菔属研究的基础上,将研究的类群扩大到族一级水平,类群包括了包括丛菔属在内的25个属,其中不少是中亚以及新疆的特有类群。如此一来,到新疆开展野外工作采样就成势在必行了。


在决定前往新疆之前,说实话我心里还是比较忐忑的。一是担心安全问题,再就是此前在国外待了5年多,野外出差"武功”尽失,怕难以胜任了。这里有两层意思,一个是缺乏野外工作必须的体力;二是没有了在野外对植物像猎狗对猎物那样的直觉。说来有些玄乎,其实指的是当对一个类群潜心研究多年时,尽管不是所有的种类都见到过野外的活体,但凭着该类群植物大致的生长环境以及伴生种类的情况,研究者能很快从漫山遍野的植物中将所需要的种类找出来。野外植物采集可以分两种情况,一种是进行物种多样性或区系调查时开展的普遍采集,也就是只要调查区域内有花或有果的种类都采集,这种采集不需专门的分类知识,临时招几个人来进行简单培训后也可胜任。另一种则是针对特定类群的专项采集,这就需要对采集类群的特定知识了,尤其需要上述所说的那种直觉。我曾见识过训练有素的类群专家展现出来的这种能力,那是20077月间我陪同来自瑞典乌普萨拉大学的世界紫堇属专家Magnus Liden博士前往川西进行紫堇采集,根据标本记录,凉山洲木里县应该有需要采集的物种,可我们花了几天时间对几个地点进行仔细搜寻后一无所获。一行人只好怏怏离开木里,就在车子驶出县城大约30多公里,在盘山道上绕得我昏昏欲睡之际,忽听Liden要求停车的声音。司机把车靠边停下后,Liden指着山坡一侧接近山顶的大片悬崖,说那里应该有紫堇,我们需要去查看一下。我估计了下,悬崖所在的位置离公路大约有将近6700百米的高度,大约需要花两个多小时才能到达。原计划当天要赶到西昌,我担心到那里找不到材料,浪费几个小时耽误了余下的行程有些划不来。但Liden还是坚持我们应该去看一下,拗不过他,我只好舍命陪君子,跟着他吭哧吭哧地沿稍平缓的山坡往上爬,心里想着要是到了那里找不到东西,好好地揶揄他一下不听劝告,白费功夫。等我们用了两个半小时到达那片峭壁下,两个人沿山脚边走边仰头在石壁上搜寻。忽听他大叫一声"There it is",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离地大约20米高的地方一个稍前凸的石台上,长着一蓬葱葱绿绿的植物,正是我们要找的紫堇。不过因长得太高,我们没办法够到。他很有信心的说附近一定还有,果不其然,他后来在崖壁边缘能上去的地方又找到了几株。这下我彻底服了,心里很是羡慕他对紫堇的这种直觉,居然从56千米远的地方感受到寻找物种的存在。前些年我做丛菔的课题时,也逐渐培养了些这种直觉,根据标本记录把当时确认的丛菔种类在野外都找到了。只是在国外期间脱离了野外工作,无法继续检验并锻炼这种能力了。好在回国一年多来,平均每周2场小场足球,加上20166月间短暂的几次野外工作,稍许给了我一点信心。


家人朋友们一听说我要去新疆,都纷纷表达了他们的担忧。有的还说能不去就别去,如果实在要去就去北疆,千万不要去南疆。殊不知有几个我们需要的材料就只分布在南疆,实在是无法躲过去。只好抱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想法硬着头皮前往了。自我们615日从昆明乘机出发前往乌鲁木齐,到722日从拉萨飞回昆明,过去了整整一个多月时间。旅途行程上万公里,范围涉及了南北疆的不少地方,还走新藏线沿途开展了工作,一共采集了标本160余号,其中十字花科109号,共39个属60余种,包括了大多数我们预期采集的种类,可以说算是圆满完成了任务。走过了那么多路,也遇见了很多人,还结识了很多新朋友。非常值得将这一切记录下来,遂下决心以日记的形式,把此次新藏行的每天追忆出来。


2017新藏行考察路线





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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