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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们需要进一步涉及大脑不同的长时记忆功能。为了说明这些划分的依据,先来讲述一个病人的遭遇。
1953年,一个简称为H.M.的病人,27岁,严重的癫痫病发作得非常频繁。这一病症自他16岁起一直使其无法过正常人的生活。医生按当时医学界的知识,用尽了所能采用的医疗手段,都无法治愈。于是动用了最后的一招——切除了他的一部分脑组织。结果,尽管成功地治愈了癫痫,但却给其记忆系统留下了严重的后果。
自手术之后,H.M.的意识总是停留在现在,对他来说不存在刚过去的昨天。他不能记住频繁来看望他的朋友的名字,不能认出自己最近的照片,不知道自己的年龄,不知道现在的日期,不清楚当前的住处,甚至不记得其父母已经去世。看起来H.M.只能记得手术前约两年以前的事情,包括其童年时的经历。这样的情况使H.M.必须受到每时每刻的监护。
但是科学家们发现,H.M.除记忆以外的其它智力相当正常,其IQ测试值在正常范围的高端。如果给他看一张卡片然后拿开,马上问他时,他能回答出卡片上的内容,这表明其短时记忆能力在很大程度上没有受损;然而如果一两分钟过去后再问他时,他就完全记不起来了。
可是,虽然手术后的H.M.似乎失去了产生某种长期记忆的能力,他却实际上能相当好地执行某些运动性技能以及产生相关的记忆,如反向勾画五角星的轮廓。这种作业要求他对着镜子勾画轮廓,因此视觉反馈与正常的情况刚好反向,是一种很费劲的感觉运动协调的练习,需要有意识地集中注意来进行。开始时H.M.做得很糟糕,跟普通人开始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他能够通过练习不断获得进步,练得越多,进步越多。但与普通人的区别却很有趣:虽然H.M.对完成画星的作业越来越在行,可他并不记得他昨天练过画五角星这件事。
在发现H.M.的病例之前,关于大脑是如何保持记忆的,存在两类不同的学术观点,各自都得到一些神经生理学或神经病理学上的数据支持。一类观点可叫做“整合论”,认为记忆的保持依赖于大脑的整体性,而不依赖于大脑的精细结构定位。另一类可以称为“定位论”,认为不同的记忆是由不同的特定脑区来负责的,但又没有足够充分的证据说清楚这些脑区与不同的记忆到底是如何对应的。
但是,H.M.的案例不同。他在被手术之前,参与的专家学者们对其生理和心理的各种数据都作了仔细的记录;在做手术当中,对其大脑的组织结构的前后变化也留下了尽可能详尽的记录;在做完手术之后,他很可能成了人类历史上被最多的科学家研究过的病人,据说几十年间有超过一千个研究人员亲自探访过他。
根据他出现的奇特记忆问题,科学家们提出大脑中存在两套不同的长时记忆:一套被称为显性记忆;另一套是隐性记忆。后经半个世纪科学家们的各种不同实验研究表明,这样的分类是可靠的和有生理学证据的。
关于隐性记忆,咱们已经在自反应机制中讨论过。一般通过多次重复而逐渐积累而形成,主要表现为技能或操作的熟练;表达时一般无认知过程的参与并不能用言词来陈述,是非意识性的记忆。
显性记忆与隐性记忆相反,这种对过去经验和信息的记忆与回忆过程须要意识活动的参与,常常需要借助语言描述。例如,你要记住一个新朋友的姓名和面孔,只能凭借有意识的努力才能做到;当你下次再见到他时,必须再经过有意识的回忆才能想起他的名字。
从H.M.的大脑里被医生切除的那一部分,在神经解剖学上简称为MTL。MTL对于显性记忆的形成不可或缺;但是对与隐性记忆却没有影响。
可怜的H.M.由于失去了MTL,无法记住刚刚才结识的朋友和发生的事情。但是,MTL却不负责永久保存显性记忆,而是逐渐地让别的脑区来更长久地记住已形成的显性记忆。因此,手术前约两年以前的记忆因为已经被别的脑区接管,不再依赖于MTL,于是如家人的面孔和名字,仍然能够留在记忆中不受影响。
由于MTL不影响隐性记忆,因此它仍然能够学习诸如反向勾画五角星之类的技巧。可他昨天练过画五角星这件事却需要有意识地回忆,即属于显性记忆,无怪乎他记不起来了。
参考阅读:
[6] Joseph LeDoux, TheEmotional Brain (Simon & Schuster, New York,1996), Page 183~185, and 195.
[7] 陈志飞,《心理定律论——人类本性的科学还原》第三章:学习定律,清华大学出版社,2012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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