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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7月,我们在新疆额敏东部做地质调查,这一带由于自然环境恶劣、通达条件较差,基础地质研究程度非常低,很多地层的时代仍存在争议或不能确定。我们地层组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解决这一带的地层时代问题,这一任务说容易也很容易,只要在地层中能够发现某个时代的标准化石,就可以确定其时代;说难也非常难,难在这一带山高谷深,很多地方难以通达,靠近山顶处虽然地势平坦一些,也有一条山路可以到达,但却是一片高山牧场,地表植被覆盖严重,岩石露头很差,这些因素直接限制了地层剖面的选择。经过近一天的踏勘,最终在牧场中发现了一条小溪,由于受到水流的冲刷,小溪两侧的岩层都暴露出来了,而且小溪的流向又大致和岩层走向垂直,因此可以沿着这条小溪来测制地层剖面。
额敏县东部的高山草场
选定剖面后,接下来就开始进行测量、记录和描述了,当然也不会忘记去寻找地层中的古生物化石。非常幸运,刚拉了两根测绳,走在最前面的老师就发现了化石,这一发现给了我们很大的动力和信心,一旦发现了化石线索,接下来只要停下来慢慢去敲石头采集就行了。很快惊喜就接踵而至,不到一个小时,就采集到了几十块化石,种类也非常丰富,有三叶虫、珊瑚、腕足类、海百合茎、腹足类、苔藓虫等等,除了这些浅海相的动物化石外,偶尔还可以见到一些植物碎片化石,但保存的都不好,因为这些植物碎片都是从陆地上随水流冲到浅海地区和动物化石一起保存的,搬运过程中植物的组织结构常常会被破坏,因此这些植物化石很难鉴定到具体的种类。然而,在采集过程中一片很特殊的植物碎片引起了我的注意,虽然大小只有1厘米左右,但是结构却很清晰,这个碎片呈现出明显的菱形,菱形中间偏上部位还有一个两三毫米大小的纺锤形凸出物,这些特征和一种常见的植物化石—斜方薄皮木的叶座极为相似,我把这一发现和想法告诉了同行的老师,老师看了看标本只是说标本太小了,不好确定是否就是斜方薄皮木,而且这套产化石的地层曾被前人定为早泥盆世的地层,而斜方薄皮木却是晚泥盆世的标准化石,如果仅仅依靠这一个1厘米左右的小碎片就把地层时代改变,未免显得太武断和牵强了。一番讨论后,这个小标本被我随手一丢扔到了身旁的碎石堆,又继续去采集动物化石了,把采集的化石包装好已经7点多了,到了返回驻地的时间了,虽然新疆天黑的比较晚,但从这一高山草场下到山底就要一个半小时左右,而且山路崎岖,路大多数是在山腰上开出来的,路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沟,一旦出现意外后果不堪设想,因此项目组通常要求我们要尽量在9点之前下到山底。从山底到驻地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到达驻地已经接近晚上11点了。
在小溪边认真地找化石
采集到的海相动物化石(三叶虫尾甲)
山路边的高山深谷
额敏县夜景
第二天又要来继续测制这条剖面,由于项目组马上要往北边转移,要求我们今天必须要把这条剖面测完。今天老师没有和我们一起去,只有我们5个学生,为了尽快完成工作,我们决定今天不再去昨天发现的化石点去采集化石了,到了剖面就直接开始工作,当然昨天的那个小植物碎片也早抛之脑后了。然而,老天却像是在和我们开玩笑。当我们经过昨天发现的化石点时,同行的两位女生由于走得较慢,已经远远落在我们身后了,甚至看不到身影了。我向附近的一座山包走去,想看看她们走到哪里了,到山顶时已经看到她们跟上来了,我也开始向山下走去,刚走几步,不经意向脚下看了一眼,一块奇怪的石头映入眼帘,石头的一面上有清晰的方格状花纹,拿起来一看竟然和昨天看到的结构是一样的,而且结构更为清晰,叶座数量也有很多,从这个标本来看已基本可以确定是斜方薄皮木化石了。我用棉花和报纸将这一珍贵的标本包好,然后就开始和组员一起测剖面了,没有去继续寻找采集更多的标本,因为还有很多工作量等待我们。
晚上回去后将这一发现汇报给老师,老师也同意将其定为斜方薄皮木,但由于项目组急于向北转移,就没有对这一新发现进行深入的工作,样品也只有这一块在山腰上捡到的。直到八月份,北边的工作基本完成,我们又退回到额敏县做一些补充工作。我再次向老师提起了上次的新发现,希望能够再去一次化石点补采一些标本,虽然已有一块可以确认为斜方薄皮木的标本,但这块标本是在滚石中发现的,而不是在地层的原层位中,因此尚不能完全确认可以代表这套地层的时代。如果能够顺着这一线索继续寻找的话,就很可能在原始层位中找到更多的有时代意义的植物化石,从而把这套地层的时代确认下来;如果不去做的话,一个重要的成果很可能就与我们失之交臂。几位老师讨论之后,同意了我们去继续寻找植物化石,并派了一位师弟和我一起去。虽然对这次补采材料充满了期待和希望,但能否找到更多有时代意义的植物化石我心里也没有底,只是希望幸运之神能够再一次眷顾我们。
化石点很顺利地就找到了,下车后就直奔上次发现斜方薄皮木的地点,拿着地质锤埋头地敲,只希望敲开一块石头后里面会露出格子状的纹饰,半个小时过去了,身边已堆起了一大堆碎石,可是还没有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难免有点沮丧。我们又回到小溪边继续寻找,敲了一会终于有一块斜方薄皮木化石呈现了在我们面前,尽管保存情况不太好,特征不清晰,但还是给了我们很大动力,之前的疲倦和沮丧一扫而光,朝着有化石的这个层位迅速扩大开采面,很快一块又一块的斜方薄皮木被我们从岩石中劈出来,同时也找到了其他种类的植物化石,到返回时,我们已经采集到了几个标本袋的化石,可谓满载而归了。
采集植物化石挖出来的碎石
采集到的斜方薄皮木化石(e,i除外,线条比例尺长度1 cm)
回到学校,经过室内化石修理、照相、鉴定等工作,最终确定了这套含植物化石的地层时代从早泥盆世改为晚泥盆世。
这一发现颇具意外性,如果不是去那个山包上找落在后面的两位女生,也许就与这个发现错过了。一旦发现了新材料的线索,还要继续去追索,获得更多有力的证据来支撑我们的新观点或新想法。野外地质工作中经常会遇到化石,有时也就是一个小小的化石碎片,只要我们不放弃任何一个线索,最终都很有可能收获一个重要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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