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伟钢）9月25日，《科技日报》教育观察专题版块刊登该报记者杨雪对本博的采访报道：“科学设置考试模式，技术打造招生平台---走近巴西高考制度”。采访全文附后，这里归纳四方面亮点和个人体会，进一步介绍巴西高考体制改革成效。

·   巴西中学生高考从“一考定终身”解套，国家中学教育考试ENEM“题目设计基于项目反应理论（Item Response Theory简称IRT）”，“这种素质评价型考试允许考生成绩跨年度使用，或者同年度多次使用来报考大学”。

·    教育部勇于高考改革，使用博弈论匹配（Matching）方法开发统一招生信息系统SiSU。形成“教育部、大学（具体到专业）和考生三者间的博弈，无需省、市、县招生办等中间环节”。

·    中学生教育不分科、参加ENEM统考也不分专业，都需考试人文、自然、数学、语言四科和作文。但各高校根据不同专业情况，提前确定上述四科和作文成绩的权重，“用加权平均方法计算招生成绩”。

·    联邦政府采取宏观调整，国会立法，减少因教育资源分配不公造成的社会贫富差别。要求公立大学在5年内实现为来自公立中学和黑人、印第安后裔的考生保留50%的招生名额，这些指标将预先放到SiSU系统来体现顶层调控。

巴西政府为公立学校的中学生保留50%的高考名额（图片来自巴西利亚邮报）

   始于2010年的这轮巴西高考改革，成效显著。特别是联邦教育部统一招生信息系统SiSU与国家中学教育考试ENEM绑定，互相促进，相得益彰。例如，政府1998年推出ENEM，只是在2012年SiSU系统的成功应用后，该项考试的规模才得以迅速发展。2009年全国报考ENEM的人数为4百万余，到2014年，报考人数达8百万以上，翻番增长。

   另外，简单解释本博的两点体会，其一，国家层面的高考体制改革是件全局性大事，就国内的C9、985和211等精英大学的招生改革应该由教育部统管起来，牵一发而动千钧，需要坚定的决策意志和先进的科技支持，也是要冒着丢官去职的风险。想当年，巴西教育研究院（INEP）院长在ENEM发榜日曾因网站系统堵塞而被部长即刻免职，看得出巴西高考的成功来之不易。笔者认为，有关部门在《关于深化考试招生制度改革的实施意见》的基础上，需要进一步对国家级的高考制度改革做出全局性的顶层设计和整体规划。

   其二，与巴西不同的是国内省（区、市）一级的大学招生机构是高考体制的主要执行者，由于只是实现对学校的考生投档，各大学还需要具体到各专业对投档学生进行二次“匹配”，显得省（区、市）这一级的工作是“低效”的。由此，国内高考改革是否在全国统考的基础上开发一个国家级“SiSU”系统，负责部管（精英）大学招生，该系统应兼容地方级的“SiSU”子系统，让各省（区、市）都能使用，负责区域性（普通）大学招生。这些战略性的决策，都需要在全国规模的高考改革之初，尽快决定下来。不然的话，很快又是进入地方割据的高考“战国”时代，形成众多招生体制的信息“孤岛”系统。就浙江和上海两地公布的高考改革试点方案看，尽管迈出了非常重要的一步，但从改革深度和技术含量等方面来说，与巴西高考体制还是有不少差距。

   杨雪是《科技日报》的80后新秀，才思敏捷，文笔犀利，曾经采访过武夷山老师等科学网博主。特别是前不久赵文津院士博主对杨文“为老教授请辞点个赞”的评议引来万余网友围观，真让关注此事的朋友们“捏把汗”，她在科网博客圈圈内也是小有名气。本次的越洋采访，把巴西高考改革介绍得活神活现的，本博特表谢意，敬请点阅下文。殷切期待巴西的经验能对国内高考改革有所参考，科学网鲍海飞、赵美娣、贾伟、王春艳、李明阳和喻海良等博主也纷纷发文评议，希望各位老师、博友看后提出宝贵意见。

科学设置考试模式  技术打造招生平台

----走近巴西高考制度

《科技日报》记者杨雪

　　近日，国务院颁发了《关于深化考试招生制度改革的实施意见》，标志着新一轮考试招生制度改革全面启动，引起了社会各界广泛的关注和讨论。据悉，金砖国家巴西近年来也开展了一系列高校考试和录取制度的改革，推出了全国中等教育统一考试和公立全国高校统一招生系统，并取得了比较好的效果。在高考制度的改革问题上，巴西具体是怎么做的？对我们有什么启示？

　　全国中等教育统一考试：解放一考定终身

　　2013年统计资料显示，巴西全国设立各类大专院校2416所，包括分布在全国各地的300余所隶属教育部的联邦大学、专业技术学院和州立大学等公立大学，其余的为私立大学。巴西总人口2亿，仅有27%的学生就读于具有资源优势的公立大学。公立大学的学生，他们是国家教育的精英群体。

　　巴西利亚大学计算机系李伟钢博士告诉记者，早在1998年，为评估全国中等教育发展情况，巴西联邦政府教育部推出了巴西中等教育国家考试（Exame Nacional do Ensino Médio简称ENEM）计划。在此基础上，教育部鼓励各公立大学使用该成绩作为新生入学的考试成绩，同时，这一统考分数也成为报考私立大学的学生获得政府奖学金和无息贷款的依据。李伟钢称之为“一考三得”。

　　2010年，教育部为了鼓励更多学生参加这项考试，还规定公立中学的毕业生、来自低收入家庭考生和残疾考生等不用缴纳参加考试的报名费。同时，ENEM的成绩逐渐成为高中生甚至大学低年级学生报考政府实习生或政府留学奖学金的主要评价依据。2013年，有717万余考生参加了这项统考。

　　全国中等教育统一考试（ENEM）内容由四类学科的基本知识和一篇葡萄牙文作文组成，中学应届生必须参加考试，往届毕业生和在校低年级学生也可以参加。所考的四科为人文科学、自然科学、数学和语言与程序编程综合，前三科类似于我们国家的文综、理综和数学，语言与编程综合的内容则比较丰富，包括文学、英语和西班牙语、艺术、体育、信息和通讯技术。从科目设置可以看出，巴西中等教育不按文理分科，学生们需要全面掌握中小学各门基础知识。

　　“题目设计以项目反应理论（Item Response Theory简称IRT）作指导”，李伟钢告诉记者，该理论在西方已较成熟应用于一些重要的考试，以便依据考生潜力和资质来拔优选尖，例如托福考试和美国高考。在李伟钢看来，“特别重要的是这种允许考生成绩跨年度使用，以及同年度可多次使用的方式，彻底改观了一考定终身”。

　　全国公立大学统一招生：考生与校方动态匹配

　　过去，巴西高校招生基本上各自为政，各大学自主开办考试中心，独自招生。考生要逐个大学报考，大部分生源都固定在局部地区。巴西联邦教育部于2010年制定国家高考统一规划的新体制，推出全国公立大学统一招生信息系统（SiSU）。

　　“该系统利用信息技术在Web界面呈现给政府部门、大学招生机构和考生这些普通用户，后端系统是由复杂的类似于博弈论匹配方法支持”，在计算机信息技术行业工作多年并研究匹配问题的李伟钢博士告诉记者，博弈论匹配方法的核心是“延迟接受算法”（Deferred-Acceptance algorithm），应用于许多市场匹配问题。例如，每个学校希望招收到合格的学生，每个学生又有特定的成绩和偏爱，如何报考心仪的学校？

　　在SiSU的开发应用中，类似于“延迟接受算法”构成SiSU系统的基本解决方案，解决实现学校与考生间的稳定匹配问题。每个合格的学生收到某大学某专业的录取通知，学生必须决定接受还是谢绝。在学生谢绝一个通知后，会收到一个不同大学的新录取通知。录取通知可以被学生临时接受，一旦发现另一个“较好”大学的录取通知，学生可以“交换”。

　　SiSU实现了全国主要公立大学招生的在线作业。各相关大学按计划及时把其招生专业的名额、投档分数、分数线、剩余名额等在线更新发布，考生们可根据这些资料和自己的成绩作出两项选择，直到被自己所向往的大学录取。“这其实就是教育部、大学和考生三者间的博弈，是个协同决策问题，无需省、市、县等中间环节，优化资源，节约时间。”李伟钢认为。

　　去年，按照“延迟接受算法”规则，SiSU界面完成了717万余考生和以联邦大学为主的101所大学间的“匹配”，12.9万余新生跨过高等学府的门槛。

　　报考与录取：体现公平、自主和透明性

　　ENEM统考每年组织一次。考生可以多次参加考试，原则上考生使用历年中最高的ENEM成绩报考，除非SiSU特别规定报考须使用当年或去年的ENEM成绩。

　　到目前为止，已有872万考生网上注册，参与2015年度SiSU统一招生的相关115所高校须在考生填报志愿之前公布招生名额分布，以及本校各专业的四个学科和作文的成绩统计权重分布，一些著名高校和一些高竞争专业还需要公布预先设置的最低投档分数。之后的两天，各高校应在SiSU上每天公布一次本校招生专业的分数线。

　　公布什么名额分布？李伟钢告诉记者，巴西工党通过国会立法，要求公立大学在5年内实现为来自公立中学和黑人、印第安后裔的考生保留50%的招生名额，这些指标将预先放到SiSU系统。因为与世界不少国家一样，巴西贫富差距也导致教育不公。穷人家的孩子上不起私立中小学，只能上公立中小学。尽管在报考ENEM考试和注册SiSU系统时，政府会免去他们的注册费用，但这些考生基本上很难取得700分以上的ENEM好成绩。“可以说贫困阶层的考生是难以考上公立大学的，”李伟钢说，“所以政府希望通过此项立法改变巴西社会教育资源分配不公的现象。”

　　“用加权平均计算成绩是另一个亮点”，据李伟钢介绍，各高校根据本校各专业情况，提前确定上述四类学科和作文成绩的权重。他们会更看重与专业相关的基础学科成绩，不同专业设定不同的权重分布。例如，圣卡洛斯联邦大学（UFSCar）社会学专业将人文科学、语言与编程综合的权重分别定为2，自然科学、数学和作文各定为1；而计算机专业则将数学、语言与程序编程综合和作文分别定为2，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各定为1。

　　这样，根据学校发布的专业招生名额和分数线以及权重分布，考生依据ENEM的各科分数计算自己报考的成绩，选择学校和专业，可以报两个志愿。在收到第一次录取通知书后，第一志愿的考生就可以在SiSU接受“Offer”，随后在接下来的几天之内去学校报到。如果录取的不是考生第一志愿，考生可以转换到该校该专业的候选队列，以便备选。各高校将根据各专业的学生报到接受录取情况，对候选考生发出第二次录取通知，并组织考生报到逐渐结束“匹配”动作。

　　“如果考生已接受第二志愿的学校和专业，仍然希望等候第一志愿，即使在刚刚开学后也是有可能有希望的，当然这只是在其他考生因种种原因放弃名额情况下的个别机会。”李伟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