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死A！

—— 从“他这样自杀很专业”和“死亡很可爱”想开去

自杀，在四川绵阳市“5.12”灾民中，讫2009，4月报知姓名的已达十人。其中干部3人、职工1人、城乡居民6人。据中科院心理学家的研判，目前灾区民众具有自杀倾向的人数几近10%。一位在自杀现场勘验的刑警说：“他这样自杀很专业”。一位多个亲人在“5.12”殃殁的双硕士中学教师写道：“因为在灾民的心中，死亡并不可怕，甚而还很可爱，令人向往”。笔者仅据报道，归纳事者或其近者直述的情节，试图概化（基于相似现象得出一般结论的科学解释）此类自戕者之病态心理过程，再从医学者角度议议防治的方法。                                

一，自戕飞翔

2008，10，3日，救灾第一线领导干部飞君留下“锴弟……父母和嫂子只有难为你一人多加照顾了”（牵挂的活人能有可靠人托咐），“工作压力太大”，“实在是想好好休息”（托辞，闭闷着心绪），如此简单地就永别了。同事或下属对他生前的追述：“是个责任心极重的人，一个完美主义者”、“好开朗的一个人”、“与其顶嘴而一点不生气的上司”。丧子之痛默默承受，从不当众提（自闭行为，性格改变），拟再生育，但9，24至29日因慢性前列腺炎（飞君知其可能影响再生育计划）住院，在同事中对生病住院的情况讳莫如深（自闭行为）。后私查了病历，护士旁闻其自语：“咋个得这个病啊”，“咋个输了几天液了，症状还是没有缓解啊??”“治不好，真的不想活了”，令人沮丧溢于言表（个人愿景遇障，自戕欲生成）。此前，飞君执行决定，去绵阳九州体育馆等临时安置点劝说灾民回迁陈家埧及抐鼓板房。此二处恰是“9·24”雷暴雨灾害受灾最重的地区，“雷暴雨引发的泥石流，刚刚盖好的房子又被冲垮了。那么大的雨，那么大的雷，又加上泥石流、塌方，感觉世界末日到了”一线救灾者如是说。还使得北川的干部们失去了国庆长假的休整机会。同事肖某说：“像他（飞君）那种责任心的人，绝对很内疚! ”（社会、事业愿景毁灭）。某领导说：“(10月3日)上午（飞君）还报表了的，11点钟我们的另一领导还给他打过电话，他还说得好好的，没什么事情”（闭闷着）。“当天中午,飞妻接到飞君的来电,叫她前往（安昌镇，只需半小时车程）宿舍送衣服（闭闷难忍的求助念体现）。下午3点半左右（无助，心死）,飞妻赶到,可叫不开门,打手机也只听见二楼手机在响却没人接听。飞妻慌了，找到飞君的同事一起把木梯架在凳子上,正好够着二楼房间窗户。飞妻先爬进去,见飞君倒在床上，没气了,但体温还有。对飞君进行人工呼吸,但抢救无效”。自杀原始现场：“脖子上紧紧缠绕着一根长约一米的灰白色、宽1～2厘米的白帆布带，带子的一端绑在一张高度不到一米的木床头，四肢平伸仰卧在床上。”现场勘验的刑警说：“他这样自杀很专业，估计专门研究过。”

年轻的县宣传部副部长翔君，地震前创作了一本近30万字的小说，原名叫《袍哥人家》，当时的北川县委书记读了他的部分书稿后，吩咐把这件事情作为2008年的工作重点，并亲自批了3万块钱的创作经费。他还兴致地告诉了儿子瀚墨，发表后买部轿车载儿子玩（小瀚墨后在地震遇难）。地震后三个月内，翔君完成了对小说的修改，并改名为《策马羌寨》。“这本书全景反映了羌族繁衍生息、生活、情感、历史、斗争的状况，为第一部羌族乡土风情小说”其兄如是说（那是需要深厚的民族民俗文化的感受积淀）。但完成后却并未积极出版，甚至出版社找上，他也拖下未允。君翔原有一帮哥们，常聚会喝喝酒，打打牌。“地震后就很难约到他出来吃饭，每天下班他都拒绝饭局，开车走了。”哥们如是说（性格改变，自闭行为）。2008年君翔有10位亲人去世，其中8人丧于地震，他写道“悲伤成为剪不断的流水，不停地从心灵的河畔流过”，特别对小瀚墨写了不少想念、伤心、诗一般的思絮（闯入再体验症群）。他的博客表述：“地震后，一直睡不好觉，常常是深夜一两点左右才能入睡，早上六七点就醒来，再无睡意，脑袋整日都是浆糊着的，好像从来没有清醒过（解离症状）。几个月辗转难眠的夜晚，也成为思考人生的课堂，在这些寂夜里，思索着死亡、活着，思索着人生、人性，思索着未来、希望。”（睡眠障碍，郁──即闭闷的烦心）。翔妻说“地震后，夫妻俩的强烈愿望就是想再生一个孩子。翔君为未来的儿子取了“想墨”的名字以纪念小瀚墨。然而，怀孕一直未成功，翔君有些着急，又看到北川很多准备再生育的家庭都流产了，也就淡下来了”（个人愿景不景气）。2008，10，3日飞君去了，翔君回复朋友的关心：“党哥，放心！我不会自杀，我会很好地活着，看看北川的未来！” 但仅隔一天，10，5日翔君却在博文里写到：“从某个角度而言，飞兄的故去提供了一个范本，在思念亲人的痛苦中活着，还不如远去天国。找到自己的爱子，照顾着他、爱护着他。不弃不离。”后来又写道：“瀚墨，你要记住，一定在天堂的入口处等着我们（自戕欲生成）。”关于天国的描述应该不会是翔君的信仰，只是文学语言、诗人的夸张、超脱现实的形象思维而已（一般来自右脑，所谓心灵）。他曾出版过个人诗集《蓝鹰草》，平时也常有诗作。诗人气质的入魔自杀者，从来颇为不少。因为他们常常透支脑力，而且令人沮丧、忧伤的片段往往是诗人发挥成凄美的佳材。这种才思敏捷，实际是用百米冲剌的速度在跑马拉松，致使脑力疲惫不堪，而忧郁成性^265.。2008年11月，翔君被派到井冈山参加“灾后重建干部主题培训”并获心理抚慰疗养。

春节前翔君让妻子把女儿带回外婆家，免得他父母想起孙子伤心，因为7岁多的儿子小瀚墨，由翔君的母亲和父亲一手带大，地震时遇难。“这个春节悲伤永存，但生活还得继续。”（看来，小瀚墨虽非独生子女，翔君家对男子后人更衷情）翔妻说：“地震后的半年里，翔君经常会提到死去的儿子，也变得比以前更加易伤易怒些（性格改变，警觉表现）。但是从过年以后，翔君似乎慢慢地从儿子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人也变得乐观了些。”2009，4，5日，他在《清明，记忆的碎片》提到“与多年的至交有了裂痕……要怪只怪这个浮躁的世界。”（心情较朗，还能谅解朋友）。4月17日，他去了趟北京，《回望北川》书稿获得了中央领导的题词。沿着长安街一路拍了许多照片，还用文言写下了《幽州燕郡行》，心情不错。4月19日的中午，翔君在家接待了一个亲属，一切正常。19日晚，翔君为祝编撰的《回望北川》即将出版，他和一些作者一起吃饭，绵阳日报编辑李某说：“翔君在饭桌上还有说有笑的”（社会愿景好，较朗）。席后与其兄同回绵阳家中，妻子当晚有事住校。

“他接了一个和工作有关的电话”其兄如是说。兄发现弟情绪有变，兄反复两次邀弟聊天，后来翔君只顾在笔记本电脑打字，且回避兄看（牢牢地自闭行为），兄只好去睡了。4月20日0时16分，他在《我只告诉你三点》中写道：第一，我本苟且偷生，不要逼我，我很少爆粗口，但是，请您，请您手下留情，不要让我无路可走，真的，我活着，只是因为我相信朋友，相信友谊，求您，不要把我认为最美好的东西，在它背后把残忍的一面撕裂给我看。第二，我对生死，早就置之度外，我想告诉您，人这一生，生命是短暂的，死亡才是永恒，您能告诉我，您不朽吗？您永垂吗？告诉您，不要逼我，真的，不要逼我。好不好？ 第三，其实吧，人生，也就匆匆几十年，您很好，您花好月圆，您寝食无忧，您还想干什么？您觉得我活好了？您觉得我如意了？您觉得我舒服了？所以您不舒服。您不如意。您不爽快。朋友，您究竟要干啥？明说好吗？我连5.12，我连最悲伤的丧子之痛，我都忍受了。您说，我还什么不能忍受？是不？ 我说过，孤单，是一个人的盛宴。聚会，是许多人的孤单（极端自闭的情结）。当我某一天，永远的离开了您，您快乐吗？您高兴吗？真的，我告诉您，别这样，好吗？与人宽容，也就与己宽容……………… （我对古代汉语，现代汉语都有研究，我依然用您来称呼，说明我仍然尊敬你，何必呢，何必呢……）。

他在网上跟那个人沟通的时候，象是与文有关的事。由于性格改变、“易伤易怒”，他在QQ回复里面有很多尖锐的字眼，反应强烈的愤怒-攻击性情绪与行为（见“急性情绪应激反应”中指出，“但人们的愤怒-攻击则更深源于‘社会存在与发展’的被侵、被阻或认知评价为‘不公正’ ”）。使得非理性地置于无迴旋余地之气氛，难有谈判效果。对翔君看得很重的事对方似无让步反应。因此，0时53分又在《许多假如》写道：“我的离去，让很多人快乐，让很多人舒服，我的存在，是他们的恐惧，是他们的对手，一个对手的离去，对于他们，是多么值得庆贺的事情啊！”可以认为这些不过是对清明“至交裂痕”事，仍在发炎的一种诗人的“离骚”，以及郁者遇事总往坏处想（讲）的病态表现。对方并不懂得翔君当时状态的严重性，似仍未松口。翔君今年以来一般心情虽然较朗，但去年10月心灵中生成的自戕欲并未进行消除，这下不了台的情境（某事业愿景或遭障碍），情绪更加急转直上，激活心灵中潜伏的自戕欲，令突然“心死”，作出了追求“幸福”的病态决定。2009，4，20日，0时53分，翔君在自戕前又写下“我死了，哥哥，请您担当起照顾父母的重任，要不，我们怎么能以孪生兄弟的面目出现”（牵挂的活人有可靠人托咐）。“我死了，儿子，那是我最幸福的事……与您相聚，是爸爸最大的快乐”一派诗人的呓语。临行前的1时16分，“呵呵，再见，再见，下辈子相逢吧……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妻子：抑郁带走了我，也就带走了所有的悲伤（知道被病害拽着走，但缺乏自救之道：“重要的是要明白自已需要帮助，并且已经开始踏上复原的路途”^266.）。”从时间距离看，这中间的谈判语有不少已被双方各自出示后就即时删除了，应当谈的是双方都不愿留下痕迹的事，所以他俩谈判的具体事物情节只有当事人清楚。
! L6 j$ e) d, E7 Z + {& k6 D/ W$ G在日记后的留言中，有一段他跟名叫“未来不是梦”的网友的对话。“未来不是梦”：你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你不能让你的敌人高兴！ 君翔回复：（QQ表情“握手”图案）下辈子相见，再见了。“未来不是梦”：我生性倔强，在敌人面前我绝对不会低头……求求你，不要让我们伤心行不？还有许多人在关注你。（未字号网友发现了严重状态，但完全不知实情，慌不择路，热心地再升级了尖锐，于事无补） 翔君回复：（QQ表情“再见”图案）再见吧，永恒吧…… 后就追“快乐去”了。实施在即，给人一种轻松自在、超脱、急流勇退的感觉，一种向往和追求。笔者平生所见、所闻的自戕前情节，那极端痛苦的挣扎、犹豫与无奈、甚至求救，似未出现。他完成自戕的操作和飞君一样流畅、“很专业”，符合右脑操纵的特征，即“潜意识”的操作。或俗称的“鬼使神差”。

与翔君曾同为教师和“5.12”多亲遇难的灾民强先生(双硕士中学孝师)忽闻噩耗，只礼貌地“哦”一声而已，继续工作。后来写道：“像翔君这样伤痕累累的灾民，死，是他们随时都可以做出的选择，就像早上起来想吃稀饭还是米粉一样。因为在灾民的心中，死亡并不可怕，甚而还很可爱，令人向往”。死亡可爱？这在笔者生命周期的“见书一览”阶段曾经见过，说的是天主教教义告戒其信徒，对死亡的态度要“不怕死，不爱死，该死就死”。一个历史久远的大宗教告戒了要“不爱死”，那就的确有“爱死的人”存在过。强先生剖叙了自已对死亡的心路历程。                        

二，“爱死”何为

强先生回顾道：5、6岁时想到死一下子就吓哭了，对死亡有了莫名的恐惧。从不敢挨近坟头，看见那杂草丛生的石堆就害怕。看见戴白帕子的孝子就躲。父亲帮忙抬棺椁，回来后，我总觉得他怪怪的。随着年龄的增加，恐惧的心理稍好一点，但砍柴的时候从不敢接近坟堆；直到爷爷去世。当我回去的时候，林子里新坟高隆。我鼻子一酸，不由自主地跪下去，磕头，当我把一叠黄裱纸压在坟头的时候，一点也没有怕的感觉，突然觉得那高耸的坟头好亲切，就像爷爷瘪瘪的嘴。但仅此而已，看到别人的坟头我还是有些胆战心惊，当人们去凑热闹看死人的时候我总是往后退。

强先生砍切断言：“但‘5.12’以后，死亡对我而言，不再可怖而是可爱。”

那八天，我在尸体堆里穿梭，看了数百具奇形怪状的死尸，看到截成两节的熟人，看到腿脚全断的校友，看到脸被压得扁平的朋友，抬过被打成合页状的女孩，也曾拉开尸袋看到半个脑袋。每次当我在北川县城的废墟边，望着舅舅他们的遇难地磕头的时候，头皮一挨地，眼泪就止不住的流，“突然觉得那可恶的废墟也不再狰狞。”但这只会让我见惯不惊，不觉得恐怖而已，可爱来自哪里呢？这让我想起了爷爷的坟头。在北川中学看着她（指爱妻）遇难的废墟，我会长久伫立，回忆起甜蜜的点点滴滴。因为在废墟下，有我的亲人，我的朋友，我的过去，我的足迹……亲人的长眠让人会觉得他的长眠之地也分外亲切，亲人的死亡会让人感觉死亡格外的美丽。因为在那边可以和亲爱的人团聚；因为生命短暂，死亡永恒；因为那边可以让人摆脱人世的伤痛愁苦，人死如灯灭，无知无觉多好。我有两个女同学就常念叨，还是***（地震中遇难者）安逸哟。唉！

强先生认为：“所以，翔君的死，不令人惊奇，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因为生活总是充满苦痛，而死亡又是那么美好。但为什么我又没有自杀呢？我没有自杀，是因为父母仅养我一个，还指望我养老送终呢。父母在，不远遊，何况撒手而去；我不会自杀是因为我有好多的好朋友，他们陪我聊天，陪我“斗地主”，鼓励我把心里的话写出来，鼓励我去追女孩；我不会自杀是因为我觉得我还可以生活得很美好，只要我向前看；我不会自杀是因为我……            强先生的结束语：“当我没有这些顾虑，当我没有这些美好的前景，当我现在生活很苦闷，我会自杀吗？难说。”文后有来自灾区人的评论，3/4有同感，如“谢谢你写出了我们大家的心声。”这个“我们大家”可能数量不太小吧。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