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业实现碳中和需要统筹系统谋划

王元丰

中国发展战略学研究会副理事长

北京交通大学碳中和科技与战略研究中心主任

      中国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建筑市场，既有建筑面积占世界总建筑面积的三分之一以上，近些年每年40亿平方米新建建筑面积则占到全球的三分之二左右。建筑业对国家实现碳中和目标非常重要。如果计算建筑建材、运输、施工以及建成后建筑运营及拆除产生的全行业碳排放，建筑业碳排放可以说是所有终端用能行业中最大的！根据中国建筑节能协会发布的《中国建筑能耗与碳排放研究报告（2021）》，2019年全国建筑全过程碳排放为49.97亿吨二氧化碳，占全国碳排放的比重为50.6%，也就是全国一半以上的碳排放来自建筑业。而且，仅中国建筑业自身碳排放就比世界第二排放国美国的排放还要多3亿吨。因此，建筑业不但是我国节能降碳主要领域的关键，也对全球实现净零排放有着重要影响。

      但是，建筑业因为建筑材料和建筑建造、运行分属不同部门管理，建筑的规划、设计、施工、运行、拆除又涉及较多不同主体，而且建筑能源使用原来不是建筑建造使用核心问题，实现碳中和还有巨大的挑战，还有不少障碍。尽管在国家碳达峰碳中和“1+N”政策体系中，2021年颁布了《关于推动城乡建设绿色发展的意见》，今年不久前有关部门出台《城乡建设领域碳达峰实施方案》，但正如《关于推动城乡建设绿色发展的意见》指出的，建筑领域存在的“整体性缺乏、系统性不足”问题，实现建筑领域碳达峰和碳中和，特别需要系统谋划、统筹协调，在新理念引领下全行业共同行动。下面几方面工作应该特别关注：

      第一，要打破上下游行业界限，统筹建材生产、建筑施工与建筑运行的节能降碳。尽管建筑材料和建筑建造、运行分别属于工业与信息化部、住房与城乡建设部管理，但两大部分的双碳工作需要统筹配合，才能产生最大合力。建材领域需要清楚了解建筑部门的总量需求、节能降碳行动对绿色建材的要求，建筑部门要知道建材的生产布局、产品在力学和环境性能的进展，才能优化设计使用好建筑材料，让建筑更加低碳环保。而且，由于运输在建材的碳排放中占有较大比例，建筑材料运输大都外包给专业企业的情况下，如何更好地减少运输的碳排放，需要建筑材料生产与建筑施工企业与管理部门，还需要会同交通管理单位系统研究。此外，建筑业实现双碳目标离不开各种政策的推动，建议成立建筑、建材、交通、能源、环保，以及发改、财政、税收、金融等多部门组成建筑“双碳”工作委员会（领导小组），系统谋划建筑双碳工作。

第二，大力推进新能源在建筑全行业使用的同时，更要发挥建筑行业自身节能降碳的主动性。建筑业实现碳中和，扩大太阳能光伏、地热能等可再生能源应用，使用电动运输车辆及设备，还有供热、炊事电气化等肯定是重要途径。但是，建筑业自身必须发挥更加积极不可替代的作用。最近国际著名科学杂志《自然（Nature）》的一子刊发表文章强调，建材行业（也适合建筑业）节能降碳不能只依赖能源供给侧的降碳，能源使用侧的工作也非常重要。对于建筑的节能降碳从建筑规划的空间朝向、布局，到建筑设计选用的结构形式、墙体、门窗围护结构热工性能、照明、供热与通风以及装修，再到施工过程绿色建材的选用、装配式和智慧施工，进一步到建筑使用过程智能楼宇与能源管理，都会对建筑的节能降碳起到重要甚至决定性的影响。这方面非常重要的是要深入研究，把节能降碳的新思想、新举措尽快通过标准、规范更新，反应到对建筑规划、设计、施工和使用的要求上来，这样才能真正调动建筑全行业切实投身到建筑实现“双碳”的工作的积极性。

第三，建筑业实现碳中和是系统性变革，所产生的新产业模式需要治理体系的现代化。实现碳中和建筑业将发生深刻变化，建筑由生活工作空间，要变成屋顶墙面发电的“发电厂”和能源互联网节点，配备大量物联网传感器可以更好控制能源和设备使用的建筑，将成为记录人们大量行为的“数据终端”，依托这些数据分析，建筑会成为助力对人更加了解的“生活实验室”，建筑碳排放数据会变成“碳资产”参与碳交易与碳金融中。面对这些不久就会发生的巨大变化，建筑的规划、设计、施工、使用和拆除，以及建筑业的全行业管理的理念和模式一定将发生变化。建筑业需要流程再造和治理升级，而这样的变革又涉及跨部门、跨行业。目前，实现双碳工作刚刚开始，随着节能降碳工作的深入，必须要有现代化的行业治理模式和利用人工智能、大数据等先进技术的现代化治理手段和平台，才能适应未来建筑业的变革。这需要有关方面开展前瞻性战略研究，在法律法规、政策标准还有管理模式上变革，未雨绸缪及早探索部署，才能在未来建筑业绿色低碳转型中推动其平稳健康发展。

中国建筑业过去四十多年高速发展，建造了很多世界著名的工程，为中国的城镇化和经济社会发展做出很大贡献。但是中国城乡建设存在“大量建设、大量消耗、大量排放”等突出问题，特别需要在实现碳达峰和碳中和的过程中得以扭转。然而，要实现这样目标，就需要建筑业相关部门走出自身的局限，整个行业共同携手，以系统性思维谋划和行动，从而使中国建筑业在新的发展阶段进入新的绿色低碳可持续的发展格局，为中国的现代化建设再立新功。

《环球时报》2022年10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