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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说文化和艺术修养(1)音乐与琴(上)
现在的教育讲究“德智体美”,跟1950-1970年代相比,加上了“美”字。对人的要求,也往往要讲究才艺。人多才多艺,生活就能够丰富多彩,幸福美满。“艺”本来是“种植”的意思,中国古代以农业立国,种田是最重要的技能。神农、稷等人最早大概都是种田高手,后来成了半人半神的人物。他们的看家本领——艺,也就成了才能、技能、技术的意思。
孔夫子教学生的科目,按照《周礼》的说法,大概主要有以下六门:礼、乐、射、御、书、数,被称为六艺。司马迁说:“孔子以诗书礼乐教,弟子盖三千焉,身通六艺者七十有二人”。到孔子那里去学习的人,当然不会是“为学习而学习”的,他们学习的都是能够安身立命、做官有好饭吃的本领。礼仪、音乐、射箭、赶车、写字、计数,便都是可以为“国家”即为贵族做事而得到俸禄的实用本领。
不过,要得到丰厚的俸禄,有高的地位,还是要有较高的政治素养和理论水平,因而要精通儒家经典。下面这六部儒家经典也就被称为六艺又称为六经:《礼》、《乐》、《书》、《诗》、《易》、《春秋》。司马迁转引孔子的话:孔子说,六艺都是为了治理国家,《礼》用以节制人的行为,《乐》用以启发和谐的感情,《书》用以叙述史事,《诗》用来表达意见,《易》用来解释世界的变化,《春秋》用来阐明正义。(孔子曰:“六艺于治一也。《礼》以节人,《乐》以发和,《书》以道事,《诗》以达意,《易》以神化,《春秋》以义。”)
无论是六种谋生的技艺,还是六部治理国家的经典,都有一个“乐”。虽然作为儒家经典的《乐经》早在汉代就佚失了,但是,散记在儒家著作中关于乐的论述还是连篇累牍。而且毕竟礼乐难以分家,就像我们如今举行什么重要仪式都要“奏乐”一样,没有了乐,礼也就好像不够庄重。如果去掉了乐器,我们如今的各个历史博物馆差不多就都缺少小半壁江山——像湖北省博物馆恐怕要缺少大半壁江山了。
从今天物理学和生物学的眼光看,音乐是以不同频率的声波给人是“听觉”上的刺激。《三字经》说:“匏土革,木石金。丝与竹,乃八音”。匏土革木石金丝竹,这正是发出音乐声波的八种物质。像钟鼓之类的乐器,适合在大庭广众的环境中演奏。黄钟大吕使人们受到“礼”的教化,认真务本孝弟,不敢有一丝一毫犯上作乱的念想。——插一句题外话,许多宗教建筑的高大雄伟,实际上也是这个意思,艺术是相通的。
而在个人的场合,乐也要使人净化灵魂,达于仁的境界。而最适合个人或少数几位朋友在一起的场合,最适合的乐器应当是琴一类的丝弦。
如今的琴各式各样、数不胜数,但是,古人所说的琴就是现在的所谓“古琴”。也就是在木头上架上七根弦的那种乐器(最早是五根弦),有人美化一点,称之为瑶琴。不过,过去决不把一般的琴称为古琴的。那时候所称的“古琴”是指真正古代保存流传下来的琴,如前些年以1.336亿元拍卖成交的宋徽宗御制的“松石间意琴”那样的。把琴称为“古琴”,我看也就是最近二十来年才流行起来的新的术语。
弹琴是寄托着自己的感情的。弹奏者的感情,喜、怒、哀、惧、爱、恶、欲,都经过手指与琴弦的碰撞,被调制在由琴弦振动所发出的声波之中。能够在这些声波中还原出弹奏者感情的,便是“知音”。最著名的弹奏者和知音者的故事,毫无疑问是“高山流水”了。
音乐也是语言,它用各种各样频率和节奏的声音,诉说着一定的内容。与我们日常的语言如汉语、英语等相比,它是不清晰的。它虽然不能准确地表述诸如2+2等于4,圆周率近似于3.14159,地球绕着太阳转,水分子由氢原子和氧原子组成等等意思,但是,仍然是可以表达一定的内容的。当然,这种内容往往是不确定的,可以有多种解释。因而,人们往往要给乐曲取一个名字,用最简单的文字语言给乐曲的内容一个提示。有了这些提示,人们就可以更好地理解这些音乐语言。这样,人们听“高山流水”,便听出了与山水相联系的种种景象;听“十面埋伏”,便可以想象出古战场两军厮杀的惨烈场面。也正因为音乐语言有这样的不确定性,有些古曲便有好几个不同的名称,不同的命名者对该乐曲的理解不同,不同的人对同一首曲子可以想象出不同的意境或感情。所有的音乐语言大概都是如此。
音乐语言给人留下的印象还跟人们首次听到该乐曲时周围的环境有关。我小时候是50年代初,家里附近来了一个杂技班子,在空场上围起来一个篱笆圈子,围上篷布,门口有人吹着铜号、敲着“洋鼓”,乐曲是当时流行的《我们是民主青年》。一遍遍地吹奏,我当然很快熟悉了它的旋律,但是我并不知道乐曲的名称,更不知道歌词,以为这就是马戏团的曲子(我们小孩子搞不清楚马戏团和杂技班子的差别)。每听到这个曲子,就想起来“马戏团”。以后学了这个歌曲,才知道歌曲的名称和内容,但是,听到曲子,心里还总是回荡着“马戏团”门口铜号和洋鼓的声音。
琴的语言当然同其他音乐语言一样,也是与文字提示和演奏环境有关的。学琴曲的人,懂得琴曲的名称,也会有联想。我不知道历史上司马相如和卓文君是不是真的通过“凤求凰”的曲子交流了感情。反正司马迁说卓文君“好音”而司马相如“以琴心挑之”,结果是“文君夜亡奔相如”。
大概有了这一对才子佳人的榜样,以后的文学和戏剧作品中,男女青年“以琴心相挑”就层出不穷了。最有名的是《西厢记》里莺莺小姐的“听琴”和《玉簪记》里潘必正对陈妙常的“琴挑”。京剧和越剧《西厢记·琴心》中“莫不是步摇得宝髻玲珑,莫不是裙拖得环佩叮咚”和昆曲《玉簪记·琴挑》中“粉墙花影自重重,帘卷残荷水殿风。抱琴弹向月明中,香袅金猊动”的音乐和唱词都不知撩动了多少妙龄男女的心房。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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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4 1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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