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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我的微信朋友圈里突然流行柴可夫斯基,好几个互相不认识的朋友不约而同的说他。我很好奇的就去听了一下老柴的那个《悲怆》第四乐章。听了三分钟就听不下去了。一贯的西洋路子---激烈,宏大,紧张,直白。这是我最怕西洋音乐的地方。小时候家母一放西洋唱片,我就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中国文人的“悲”都是孤独的,宁静的,内心独白式的。
王维的“独坐悲双鬓,空堂欲二更”,李白的“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苏轼的“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李煜的“无言独上西楼,寂寞梧桐锁清秋 ”,岳飞的“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珑明”,晏几道的“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以至夏侯湛的“听蟋蟀之潜鸣,睹游雁之云翔”。
描写的是内敛的寂寞,而在这寂寞中又将个人与天地宇宙融为一体,正所谓“存乎一心”的体验。虽然是“悲”,但能让人细细的体味,是悲而不怆。“如千斤重的一枚铁橄榄”,虽然涩,但不苦。
老柴的《悲怆》让人想起什么?是伏尔加河上的船夫,是死魂灵里的农奴,是一大群人的苦难,是一个民族的悲怆,直白,激烈,不带一点含蓄,声震寰宇,吵死人了。心脏这个吃它不消。
所以说这种西洋的东西就得合奏呢,一大堆乐器,你哭你的我哭我的,有时还要合起来哭。突然想起了卫斯理小说《极刑》里的鬼哭神嚎,吓你个灵魂出窍!
中国古典乐曲与文学里的寂寞也是一脉相承,比如《江河水》,《病中吟》,《二泉映月》,都是表现“悲”的,你几时见过是用合奏表现的?且不要说《广陵散》这种古琴曲了。
说到天人合一和“存乎一心的”体验,又想起了金庸(书剑恩仇录)和柯南道尔(血字研究)笔下的戈壁沙漠。
金庸的:(陈家洛)不一日已到肃州,登上嘉峪关头,倚楼纵目,只见长城环抱,控扼大荒,蜿蜒如线,俯视城方如斗,心中颇为感慨,出得关来,也照例取石向城投掷。关外风沙险恶,旅途艰危,相传出关时取石投城,便可生还关内。行不数里,但见烟尘滚滚,日色昏黄,。。。。这一带更无人烟,一望无垠,广漠无际,。。。。。。奔驰了几个时辰,已到大戈壁上。戈壁平坦如镜,和沙漠上的沙丘起伏全然不同,凝眸远眺,只觉天地相接,万籁无声,宇宙间似乎唯有他一人一骑。他虽武艺高强,身当此境,不禁也生栗栗之感,顿觉大千无限,一己渺小异常。
柯南道尔的: 在北美大陆的中部,有一大片干旱荒凉的沙漠;从内华达山脉到尼布拉斯 卡,从北部的黄石河到南部的科罗拉多,完全是一起荒凉沉寂的区域。。。。在这片无望的土地上,人烟绝迹。。。。只有山狗躲躲藏藏地在矮丛林中穿行,巨雕缓慢地在空 中翱翔,还有那蠢笨的灰熊,出没在阴沉的峡谷里,寻找食物。 它们是荒原里绝无仅有的居客。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地方会比布兰卡山脉北麓的景象更为凄凉的了。极目四望,荒原上只见被矮小的槲树林隔断的 一起起盐硷地。地平线的尽头,山峦起伏,积雪皑皑,闪烁着点 点银光。。。。铁青色的天空中飞鸟绝迹,灰暗的大地上不见动静。
中国文人的写景,其实都是写情,以景托情,情融于景,所谓物我合一,不知何者为物,何者为我,天人合一,心外无物。
而柯南道尔的动物世界解说词则是典型的博物学家的科考笔记。作者是冷静的,客观的,置身于物外的观测者。
我博士后的老板(曾担任洛斯阿拉莫斯实验室高能物理组的头儿)闲聊的时候曾说,量子力学(的哥本哈根解释)传入亚洲时,日本人和中国人都没有什么障碍的理解并接受了它,不像在欧洲曾掀起了20世纪科学史上最大最精彩的论战(关于这段历史,还请科学网的李轻舟博主推荐几篇适合非物理人士阅读的科普文章)。
为什么中国人容易接受哥本哈根解释? 因为玻尔前世可能是个中国人(要不江湖中怎么传言,他用阴阳符号来作家徽呢)
在玻尔的量子力学中,陈家洛既是观众又是演员(玻尔的原话),他的观测行为会不可避免的影响粒子的行为。
都说测不准原理,测不准原理。为什么测不准?因为你要去测,你一去测,你就不仅仅是观众了,你就成了演员,就会改变剧情,就会干扰到粒子,就测不准了。
而玻尔的对立面,论战的另一方,爱因斯坦则相信一个独立于观测者之外的客观的世界。这个世界不会因为观测者的行为而改变。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沪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在玻尔看来,既然无人观测芙蓉花的开且落,讨论发红萼就是一件无意义的事情。(玻尔孤陋寡闻,没听说过王摩诘,更没听说过王阳明,是我给他补上的。)
而爱因斯坦则怀疑:“当你不看月亮时,月亮难道就不存在了吗?”(爱因斯坦的论文题目)
噫,微金庸,玻尔,和瞎子阿炳,吾谁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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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3 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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