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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周内连续两位博士生找我倾诉,告知他们决定放弃博士学位了。其中一位在国外,已经合作发表了顶级会议论文;另一位在国内,他的研究工作其实已经得到了组里老师和同学的好评,并开始撰写顶级会议论文。交谈中,我发现除了生活因素,他们都对自己的研究状态不满意,尤其是对工作的价值、科研的意义感到困惑。其实不只是博士生,甚至工作多年的科研人员,都会产生这种困惑。
一项研究工作的价值和意义该如何定位?这不仅仅是关于研究的一个形而上问题,更是一个深刻地影响到研究人员的心态,进而影响整个科研生态的问题。我们经常被教导要做开创性、颠覆性的研究,这样的研究才有价值、有意义。“谋其上,得其中”,高标准对于一些人确实是很好的激励,但无形中也提高了人们对研究的预期,甚至造成科研界浮夸之风。很多学者在申请项目或发表论文时,往往觉得如果不写上“首次提出”或“世界首创”等字眼,评审专家就会认为某项研究创新性不足、价值一般。
不是“首次提出”并开创一个新方向的研究工作能产生重大价值吗?我也曾为这个问题困惑过。直到2016年我看到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丛京生教授的一段采访,才解此困惑。丛教授在FPGA高层次综合(HLS)领域做出了杰出贡献,直接推动了几十年来一直处于纸上谈兵的HLS技术走向了市场。他的学术成就无疑是卓越的,也具有颠覆性,因此获得了IEEE Computer Society技术成就奖(Technical Achievement Award),并于2017年当选美国工程院院士。然而,他在采访中却如此说道:“I don't take the credit for being the first doing HLS." 看到这段话时,我对丛教授的学术品格肃然起敬,同时心中也豁然开朗——即使一个技术已被他人“首次提出”甚至已被研究很久,但如果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就仍可以做出有重大价值的研究成果。
2017年度的图灵奖得主进一步强化了我对这个问题的认识。约翰·轩尼诗(John Hennessy)教授与大卫·帕特森(David Patterson)教授因为在1980年代发展出一套计算机体系结构尤其是精简指令集架构(RISC)处理器量化分析与设计方法而获得当年图灵奖。事实上,RISC思想不是他们首次提出的。1970年代中期,约翰·科克(John Cocke)在IBM领导801小型机项目时首次提出并实现了RISC架构,他也因此获得了1987年图灵奖。纵观RISC发展历程,可以说科克做出了开创性工作,而轩尼诗与帕特森则做出了奠基性工作。他们三位对推动RISC技术的发展都做出了不可替代的贡献,也均获得了图灵奖,实至名归。
研究人员要追求颠覆性的开创性研究,但首创新概念、开辟新方向并不是唯一的科研成功之路。HLS与RISC的例子给我们另一种启示:深耕已有领域,瞄准核心“硬骨头”问题,同样有机会做出具有重大价值的研究成果,也同样能得到各界的积极认可,甚至是至高的学术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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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9 2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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