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北京大学肿瘤医院一个研究团队开始访问山东省近1000个村庄，启动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癌症预防实验。通过对超过18万人进行的简单呼气测试显示，像世界上大多数人群一样，超过半数的人体内携带有幽门螺旋杆菌。这种微生物以引起胃部炎症和溃疡而闻名，也与大多数胃癌病例有关，而胃癌在所有癌症死亡中占7.7%。

该团队给大约一半感染者提供了短期抗生素疗程，以清除他们体内的这种肠道微生物。然后，他们等待了——并且持续等待。

十多年后，该团队现在报告说，这一简单的干预措施将治疗组的胃癌风险降低了13%。对于那些成功根除H. pylori感染的人来说，风险降低幅度更大：19%。将此推广到全国范围，“我们可以合理预期通过H. pylori治疗每年在中国预防超过85,000例新发胃癌病例”，该团队在7月30日发表于《自然医学》杂志上的报告中称。

Gastric cancer prevention by community eradication of Helicobacter pylori: a cluster-randomized controlled trial | Nature Medicine

胃癌是中国癌症相关死亡的主要原因之一。影响全球超过40%人口的幽门螺旋杆菌是胃癌的一个主要风险因素。尽管之前的临床试验表明，根除幽门螺旋杆菌可以降低胃癌的风险，但这仍需通过基于人群的方法来证明。我们在中国的临朐县进行了一项社区基础、集群随机对照、优效性干预试验，使用13C-尿素呼气测试对幽门螺旋杆菌呈阳性的个体进行随机分配，接受以下两种治疗之一：（1）为期10天的四联抗幽门螺旋杆菌治疗（包括20毫克奥美拉唑、750毫克四环素、400毫克甲硝唑和300毫克枸橼酸铋）或（2）症状缓解治疗，每天一次奥美拉唑和枸橼酸铋。幽门螺旋杆菌阴性的个体没有接受任何治疗。我们将胃癌的发病率作为主要结果进行考察。在11.8年的随访期间，共招募了来自980个村庄的180,284名合格参与者，并记录了1,035例新发胃癌病例。接受抗幽门螺旋杆菌治疗的个体在意向治疗分析中显示出适度的胃癌发病率降低（风险比0.86，95%置信区间0.74–0.99），成功根除幽门螺旋杆菌的个体效果更为显著（风险比0.81，95%置信区间0.69–0.96），而治疗失败的个体则效果较弱。在10天的治疗期间，有1,345名参与者报告了中度不良反应。在治疗或随访期间，我们没有观察到严重的不耐受不良事件。这些发现表明，大规模筛查和根除幽门螺旋杆菌作为预防胃癌的公共卫生政策具有潜力。中国临床试验注册号：ChiCTR-TRC-10000979。

小型的带有对照组的研究已经显示，清除体内的H. pylori能减少癌症风险，日本的一项非正式人口研究也支持了这一观点。但中国这次随机对照试验提供了迄今为止最有力的证据，表明大规模的筛查和根除努力是值得的，其他研究人员表示。迈阿密大学的胃肠病学家和临床流行病学家Shria Kumar补充说：“验证之前研究的发现具有巨大价值。”

在1980年代，两位澳大利亚医生将H. pylori的胃部感染与溃疡联系起来，彻底改变了它们的治疗方式，并为这对搭档赢得了2005年的诺贝尔奖。癌症的联系则更为神秘。在数十亿被感染的人中，只有一小部分会发展成胃癌。而且出于一些不太理解的原因，这种疾病的负担在东亚、拉丁美洲和东欧最重。尽管如此，癌症的联系足够强，以至于由北京大学肿瘤医院和研究所的流行病学家潘凯风领导的一个团队测试了根除这种细菌的最大规模对照研究的好处。

大约10万名对H. pylori呈阳性反应的村民被分成两个研究组。根除组接受了为期10天的多药治疗方案——抗生素加上减少胃酸的药物——这在73%的参与者中消除了这种细菌。对照组没有接受任何抗生素。大约12年后，根除组记录了354例胃癌病例，对照组中有399例。在80,000名对H. pylori呈阴性反应的村民中还有282例。

胃癌风险的降低对于研究开始时45岁以下的个体来说显著更大。那些成功清除了细菌的人胃癌发病率降低了35%，死亡率降低了43%。对于45岁及以上的人来说，抗生素治疗并没有显著降低胃癌发病率和死亡率。潘和他的同事表示，可能需要在生命早期进行干预，以中断疾病的癌前进展。

根除治疗的效果可能比看上去的还要大。在研究伦理审查委员会的建议下，对照组确实接受了一些治疗，包括一种用于缓解胃炎症状的抗炎药——枸橼酸铋。利兹大学的胃肠病学家亚历山大·福特（Alexander Ford），他进行胃病研究的元分析，说这种药物也被证明能杀死H. pylori，尽管效果不如抗生素。事实上，潘和她的同事报告称，症状治疗组中有15%的人也清除了他们的H. pylori感染。“实际上，他们在对照组中给了一种可能会清除H. pylori的药物”，这很可能减少了抗生素治疗的明显优势，利兹大学亚历山大·福特福特说。这种H. pylori根治方法有巨大的潜力减少胃癌的发病率和死亡率。

福特预计，随着潘的团队继续跟踪这些村民，癌症预防效果将会增长。13%的风险降低“是适度的”，他说。但是，在中国整个人口范围内应用根除策略“有巨大的潜力减少胃癌的发病率和死亡率。”

在日本，该国拥有世界第三高的胃癌率，许多人会定期进行健康检查，包括测试H. pylori抗体。许多被感染者都接受了治疗——从2013年到2019年，共有850万人接受治疗，这可能解释了为什么日本的胃癌死亡人数从2000年代的每年50,000人下降到2020年的42,300人，根据国家癌症统计数据。基于这些数据，北里大学的一位医生和卫生经济学研究员小田晃子领导的一项建模研究计算得出，在这850万患者的预期寿命内，根除将预防超过284,000例胃癌病例和65,000例相关死亡，并节省37.5亿美元的医疗保健费用。

“这些发现强烈支持在所有高发国家的所有年龄组推广H. pylori根除策略，”小田和她的共同作者在2021年发表在《螺杆菌》杂志上的研究中得出结论。从那以后，她进行了额外的建模，发现——与中国村庄研究一致——针对年轻人会产生她所说的“更优的成本效益”。

尽管在美国，胃癌并不是一个大问题，但有一些高发地区将从根除策略中受益，库马尔说。她和同事们使用来自数十万名患者的退伍军人健康管理局记录来追踪H. pylori感染和癌症。研究表明，少数族裔、移民和土著人群更容易患上胃癌并因此死亡。

鉴于美国该癌症的低发病率，“全民筛查在这里没有意义，但有针对性的筛查可能非常有效，”库马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