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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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阿密大化学系Huges Hall 3楼的实验室里,空气中弥漫着培养基的味道。我选定导师后初次踏入这里,一眼就看到了那位黑头发黄皮肤的同胞——杨老师。他正背对着我整理实验台,我怀着“他乡遇故知”的欣喜,忙不迭地上前用中文打招呼。他闻声转过身,脸上浮现出温和的微笑,朝我点了点头,并未多言。这便是我们平淡而温暖的初遇。入学的第一学期,上课很紧张,尤其是生物化学与无机化学。英语听不太懂,而且老师讲得很快,为了应对考试,我很少进实验室,和杨老师的交集不多。到了年底,尤其圣诞节后,牛津镇的学生大部分回家了,感觉人很少,雪很大,人很孤独。刚去没钱买车,只能在学校附近活动。随着春节临近,远离家乡的我也是意兴阑珊地游走于实验室与宿舍之间。有一天晚上,杨老师对我说:“Peter,晚上没有安排的话,到我家来吃饭吧,我开车来接你。”其时已是腊月底,可能是除夕。青涩(不懂事)的我,空着手上了杨老师的车。在杨老师家,董老师(杨老师夫人)做了一桌的饭菜。在温暖的屋里,色香味俱全的中国饭菜慰藉着流浪他国的中国胃。饭后董老师削了一个橙子,我脱口而出说:“橙子好甜!“。杨老师开车送我回到宿舍,停好车后,变魔术般地从车上拿了一袋橙子给我。
这是一次温馨的年夜饭,温暖着一个异乡求学的青年,直至今天!
(迈阿密大学)
第一学年结束后的暑假,我难忍思乡之情(导师也很包容),便买了回国的机票。我请同学Patrick开车送我去机场。到柜台值机需要查验护照时,我却一下子愣住了——出门前明明按攻略清点过所有证件,护照应该就被落在了桌上(真是神奇的墨菲定律)。如果请Patrick立刻带我往返,已然来不及。Patrick和值机柜台的女生还拿我的粗心打趣。我勉强镇定下来,给杨老师家打了个电话,心里不停默念:佛祖保佑,上帝保佑,但愿杨老师还没去上班(多年后提起这事,杨老师说当时已经锁门,刚下楼梯并隐隐听到电话响又折返开门接电话)。电话一接通,我激动得语无伦次,像竹筒倒豆子般说明经过,接着请杨老师先去我办公室找备用钥匙,再去Sycamore街我的房间取护照,然后开车送到机场。我当时一定急慌了,甚至忘了问杨老师是否方便。
我焦灼地盯着机场时钟,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突然,杨老师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我激动地冲过去,他爽朗的笑声仿佛一下子拨开了满天乌云。就在假期即将崩溃的边缘,希望突然满血复活。我原以为时间介于赶得上与赶不上之间,几乎绝望,可杨老师却提前赶到,让我有了充足的时间办理值机、托运行李并顺利登机。
杨老师平日话不多,可只要他出手,总是稳稳当当,让人心安。
(CVG机场)
那时迈阿密大学的中国人不多,牛津镇上的“帆顺”餐馆中餐味道很一般,唯一一家Kroger超市里亚洲食品也寥寥无几。杨老师便常常开车带着我,花一小时进城到辛辛那提的‘Jungle Jim's’超市,采购新鲜蔬菜,之后顺路去华人开的永旺亚洲超市买老干妈等中国调料。记忆中最深刻的一次,我和他推着购物车说笑间,杨老师稍一松手,购物车向前滑去,轻轻碰上了旁边一辆本田轿车。不巧被车主——一位印度人看见,坚持说车上磕出了印子要赔偿。杨老师没有争论,付给他一百美元后,便心平气和地带我返回学校。我后来时常回想,若换作自己,能否如此干脆地付钱离开?杨老师那份宽广的胸襟与处事的智慧,至今仍是我学习的榜样。
(Jungle Jim超市)
杨老师比我早些回国,后来在西北一所高校任职,科研工作做得十分出色,先后承担了多项国家课题与国际合作项目。对于遇到困难的学生,他总是默默伸出援手;即便是已经毕业的学生,他也依然关怀有加、谆谆提点,以这份始终如一的温暖,照亮着一代又一代学子的前行之路。我每次去西安,一定会去拜访杨老师。他每次都抽空相伴,只要时间允许,一定会开车来接我,带我去品尝当地美食,领我逛过回民街,看过兵马俑,也去过碑林、陕西博物馆等地。疫情期间,我和杨老师在线讨论了几次学术问题,后来他发表相关文章时,把我的名字列入其中。那时我已离开科研界好几年,这两篇文章让我感到自己的学术潜力依然被杨老师认可。心中暗存感激,本已躺平的我又开始撰写项目申请,屡败屡战,偶尔有所收获也会第一时间与杨老师分享,继续从事酶学研究。尽管做得不够深入,但人到中年,还能选择自己喜欢的课题与方向,是何其幸福与满足!
人生颠沛流离,总有一些人让我们充满希望和阳光。杨老师就是这样一位在我人生紧要处默默相助的良师益友。
今天是圣诞节,适逢杨老师生日,衷心祝愿杨老师一切顺遂、平安康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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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12-25 1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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