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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师培先生《中国中古文学史》,系其任教于北京大学中国文学门时授课之讲义,由北京大学出版部印行于一九一九年。此书探赜勾沉,高瞻远瞩,史迹昭然,精见选出,洵为学术史上不朽之经典也。其论汉魏之际文学变迁云:“建安文学,革易前型,迁蜕之由,可得而说:两汉之世,户习《七经》,虽及子家,必缘经术。魏武治国,颇杂刑名,文体因之,渐趋清峻。一也。建武以还,士民秉礼。迨及建安,渐尚通侻。侻则侈陈哀乐,通则渐藻玄思。二也。献帝之初,诸方棋峙,乘时之士,颇慕纵横。骋词之风,肇端于此。三也。又汉之灵帝,颇好俳词。下习其风,益尚华靡。虽迄魏初,其风未革。四也。”
鲁迅先生《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一文,承其理路而阐发之(该文是其一九二七年八月于广州夏期演讲会演讲之记录稿,后收入《而已集》。今见《鲁迅全集》第三卷)。如其所云:“汉末魏初这个时代是很重要的时代,在文学方面起一个重大的变化。⋯⋯董卓之后,曹操专权。在他的统治之下,第一个特色便是尚刑名。⋯⋯影响到文章方面,成了清峻的风格。一一就是文章要简约严明的意思。”“此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尚通脱。⋯⋯通脱即随便之意。此种提倡影响到文坛,便产生多量想说甚么便说甚么的文章。”鲁迅先生既承继刘氏见解而形成结论:“汉末、魏初的文章,可说是:‘清峻,通脱,华丽,壮大。’”复融以已意而有所生发,即所谓:“用近代的文学眼光来看,曹丕的一个时代可说是‘文学的自觉时代’,或如近代所说是为艺术而艺术(Art for Art’s Sake)的一派。”盖欲知鲁迅先生所发挥之结论之所以然者,仅仅围绕其演讲本文及相关理论者,实不足以尽解其意。正如其所自述:“我今天所讲,倘若刘先生的书里已详的,我就略一点;反之,刘先生所略的,我就较详一点。”互为表里,于斯可见。故必于申叔遗书细加核勘琢磨,放眼汉魏历史文化之巨变,始得深悟鲁迅先生非徒托诸空论,其所赞同且弘扬之刘氏遗说,诚精审深邃之鸿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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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4 0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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