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高关中（德国汉堡）2023/4/30

19世纪欧洲列强掀起瓜分非洲的热潮，英美探险家斯坦利（1841-1904）受雇于比利时国王，为这个小国争得了一块大于本土70多倍的殖民地，这就是后来的比属刚果，今天的刚果（金）。斯坦利在地理探险方面也取得了一定的成就。

名记者寻找利文斯敦

1841年1月28日，亨利·莫顿·期坦利（Henry Morton Stanley，又译史丹利）出生于英国威尔士，原名叫约翰·罗兰兹，因是私生子遭到遗弃。六岁时被送入贫民习艺所。他在习艺所里受尽了折磨和屈辱，但也利用各种机会学习文化和技术。15岁那年，他鞭打了习艺所所长后逃跑，到堂姐担任校长的学校学习，喜爱文学，勤于写作，以优异的成绩得到大家的赏识。后来到一艘船上当了水手。

1858年他到了美国南部的新奥尔良，在找工作的时候，见到一位名叫斯坦利的商人，坐在自己的杂物店外的椅子上，他就上前去问，“Do you want a boy, Sir?”（你请人吗？）。但是，无子无女的斯坦利却误以为，他在请求自己收养他。斯坦利不但给了他工作，还收了他为养子。约翰·罗兰兹从此改名为亨利·莫顿·斯坦利。可惜商人几年后死去，小斯坦利走上漂泊不定的生活道路。

美国内战期间，斯坦利先在南军中作战，后来被俘，加入北军，还当过海军，干到少尉。退役后，他往西旅游，到过盐湖城、丹佛等城市，为了付旅途费用，他写旅游随笔游记挣些稿费，由于他的文笔生动流畅而又清新动人，竟然大获成功，深受读者和编辑们的青睐。他发现自己竟然还有这种写文章的能力，简直乐不可支。

1868年起，斯坦利接受当时美国销量很大的《纽约先驱报》（New York Herald）的聘请担任记者，被派往阿比西尼亚（今埃塞俄比亚），采访英国在那里进行征服战争的消息，还到埃及进行过苏伊士运河开通的报道。

这时，美国的老板派他去非洲寻找苏格兰探险家利文斯敦。这位世界著名的探险家失去连络好几年，谣传他早已客死在非洲某处，世人都很关心他的处境。1871年，《纽约先驱报》发起由斯坦利带队寻找利文斯敦的活动，以便及时作独家新闻报道，来扩大报纸影响。

经过权衡考虑，斯坦利决定前往非洲大陆。他知道环境的恶劣，任务的艰难是难以想象的。成功了自然名扬天下，失败了，不仅找不到利文斯敦，而且连生命也得搭进去。尽管这样，他还是一往直前。

1871年1月斯坦利抵达东非桑给巴尔岛，他雇了200个脚夫，带着6吨货物，渡海到非洲东海岸城镇巴加莫约，于1871年3月21日踏上征途。穿越热带雨林往非洲内陆前进。在长达1100公里的旅程中，他们没有地图引路。前头可谓危机四伏！大雨滂沱、河水暴涨。斯坦利和他的随行人员有的得了疟疾，有的得了其他病，个个疲惫不堪。他的良马很快就因为受到萃萃蝇叮咬，染病致死。此外，河里有大量鳄鱼出没，斯坦利就亲眼看着一只鳄鱼把他们的一头驴往死里拽，令他不寒而栗。还有一次，斯坦利差点儿就做了鳄鱼牙缝间的美点！尽管如此，斯坦利还是决心，一日找不到利文斯敦，他都不会回家。他到处打听消息，寻找失踪的利文斯敦，辗转将近八个月，克服了难以想象的困难。11月10日终于在坦噶尼喀湖岸边小镇乌吉吉找到患病缺医的利文斯敦。他的问话“我想您就是利文斯敦博士吧”（Dr. Livingstone, I presume?）成为探险史上的名言。利文斯敦和斯坦利两人很快成了挚友，一起考察了坦噶尼喀湖北端，发现只有一条河流进湖中，否定了该湖是尼罗河源头的说法。

1872年3月斯坦利要回国，利文斯敦拒绝一同离开，而是继续进行他的考察。斯坦利转送给利文斯敦一批物资，依依惜别。

回国后，斯坦利发表了关于这次探险旅行的报导《我是怎样找到利文斯敦的》，轰动舆论，成为畅销书。到处有人请他作报告，更增加了他的荣誉。最后，英国女皇维多利亚决定接见他，并赠他一个镶珠宝的金鼻烟盒，对他表示谢意，感谢他找到了利文斯敦。他被授予“伟大的美国探索者亨利·莫顿·斯坦利”的称号。他进入了上层社会。

1873年5月利文斯敦在探险途中病死于今赞比亚。当斯坦利听到自己最尊敬的这位大探险家逝世的噩耗后，更加坚定了他要成为一名探险家的志向。他向世人公开宣布要完成利文斯敦未竟的事业，要解决中非地理上遗留的重大问题。

这个公开宣布出自斯坦利之口，世人自然异常重视。纽约《先驱报》和伦敦《每日电讯报》（The Daily Telegraph）等各方面踊跃支持，并决定建立一支英美联合探险队，领队就是斯坦利。

第一个完成刚果河全线的探险

1874年，斯坦利和三名白人同伴到了桑给巴尔，他们在此招募了大量脚夫，组织了一支300多人的大探险队。队伍如此庞大，每天前进时，向导队长身着红袍，手拿军号指引，真像一支军队。斯坦利沿途均做出计划，进行科学记录和测量，并把遇到的情况记录下来。一路上艰苦异常。

途中他对维多利亚湖进行了环湖考察，确认尼罗河是从维多利亚湖流出的。他还发现在所有注入维多利亚湖的河流中，西岸的卡盖拉河最大，这条河就是多年来探险家们苦苦搜寻的尼罗河正源。他也到达布干达王国（今乌干达境内），拜访其国王，促成国王允许传教士在这一带活动，乌干达1894年最终落到英国手中。

1876年斯坦利向南到达坦噶尼喀湖，发现此湖和尼罗河水系毫无关系，他率队员向西冒险深入刚果内地，在桑给巴尔阿拉伯奴隶象牙商人提普·提卜（Tippu Tip，1837-1905）的帮助下，到达卢阿拉巴河（Lualaba，刚果河上游）岸边的尼扬圭（Nyangwe，今卡松戈附近）并顺流北上。到这时，由于死亡和开小差，队员们只剩下一半，食品都要吃光了，他们不得不找到什么就吃什么。探险工作要进行，防御工事每天要做。行进中随时可能有战斗。因此，这些人一天到晚的十分繁忙而疲惫。

大自然的困难也来了。森林看不到尽头，瀑布又常拦路，还得抬运舟船绕行，有时还受到土人骚扰。1977年初，他们历尽艰险，花了23天时间，把船只拖过长90余公里河段的博约马瀑布群（Boyoma），这个瀑布群由总落差70米的7个瀑布组成，景观壮丽，其中第7级瓦赫尼亚瀑布最大，宽约800米，似悬挂在翠绿崖谷峭壁间的巨幅银幕。作为第一个闯过此瀑布群的探险家，他当仁不让取名斯坦利瀑布群。最后到达今基桑加尼，当时是小渔村。这里大河转向西流去，是为刚果河干流的起点。卢阿拉巴河不是尼罗河源头的判断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

在探险最后的多半年中，他们顺刚果河而下2200公里，大部分乘船。这条河似乎通到天边，永无尽头，现在探险队的敌人主要是这条河本身了。最后又遇到了一个大瀑布群，在两三百公里河段上，滩多流急，横阻着32个急流和大瀑布。总落差约260米。斯坦利为纪念利文斯敦，命名统为利文斯敦瀑布群（Chutes de Livingstone），但实际上利文斯敦并没有探索到这个地区。在急流中又有十几个人被淹死，独木舟也越来越少。虽然也做成些新舟，但水路上大、小瀑布不断，脚夫因驶船困难和供应差，生命又受到威胁，所以开小差现象又出现了。探险队筋疲力竭，濒近死亡，士气低落。最后只能舍舟步行。

斯坦利终于在1877年8月9日走到了位于刚果河出海口附近的葡萄牙据点博马。8月12日，顺利到达大西洋的河口。全部行程999天。当初与他一起出发的356人中，只有115人到达了终点。未到达的人中，除了逃跑的以外，都死于途中。

早在15世纪末就有葡萄牙人溯刚果河而上建立贸易站和哨所，用以贩卖奴隶和其他物品。但最远只到离海80多公里的博马，因为内陆蛮荒多阻，特别是瀑布群挡路，他们无法深入刚果内部，三百多年后斯坦利才从上游而来，让葡萄牙人惊叹不已。

斯坦利探险队首次沿刚果河穿越非洲大陆，填补了非洲地图上最后也是最大的空白。这次探险查明卢阿拉巴河是刚果河的上游。斯坦利顺流而下，第一个完成了刚果河全线的探险，才认清楚了刚果河真貌。他在世界探险家史册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成为走完从刚果河源到出海口全线的第一个欧洲人。

斯坦利也是横贯非洲大陆的第三个欧洲人。他所崇敬的利文斯敦1856年首次横穿大陆，走的是安哥拉到赞比西河口。第二位是英国人卡梅伦（Verney Lovett Cameron，1844—1894），1872年受皇家地理学会的派遣，去中非指挥救助利文斯敦探险队的活动。1873年在从桑给巴尔到坦噶尼喀湖的路上遇到了与利文斯敦同行的非洲人，得到了利文斯敦的死讯。1874年到达坦噶尼喀湖畔的乌吉吉发现死者留下的文稿，并在这一地区进行了考察。接着继续向西，沿卢阿拉巴河向南到达南纬8度的地方，查明卢库加河是坦噶尼喀湖的出口，然后考察了刚果河下游与赞比西河上游盆地之间的分水界。1875年11月到达安哥拉本格里附近葡属西非海岸，成为从东至西横越非洲的第二个欧洲人，为准确研究中非地貌奠定了基础。斯坦利比他晚了一年多完成横越，但探险的成就更大一些。

1878年斯坦利写成《穿过黑暗大陆》（Through the Dark Continent）一书，详细记述了这次“探险”活动，提供了刚果河流域的大量地理、政治、经济以至风土人情等方面的情报，也披露了“探险队”沿路焚毁村庄、屠杀非洲人民的野蛮暴行。该书的发表又一次轰动了欧美。斯坦利的探险特别引起了比利时国王的注意。

受雇比王，第二次探险

比利时1830年建国，羽毛丰满起来以后，便强烈要求向外扩张。国王利奥波德二世把目光转向了非洲还未被侵占的中部地区。他非常狡诘，知道比利时的实力无法同英法等国匹敌，公开向非洲中部派遣远征军，目标太明显了。于是，他在“科学考察”、“废除奴隶制”等“人道主义”的幌子掩饰下，把侵略的魔爪伸向非洲的心脏地区。斯坦利在非洲探险和经营的成就，深获比王的重视，于是比王就以国际开发名义资助斯坦利，双方达成协议，根据“合同”，斯坦利1879年重返非洲进行第二次探险，替比王“工作”5年。

这一次斯坦利选择先到刚果河口，逆流溯刚果河而上。在实在无法通行时，便弃船步行，就这样深入刚果河中上游和刚果盆地。前后奔波了3700公里。他在刚果河流域整整逗留了5年。这一次他的主要目的不是探险，而是选择在重要地方建据点，为此他先后在各地建立了22处贸易站，这些贸易站点后来成了比利时殖民统治的基地。他还在难以通航的下刚果河地区开辟道路，在河流上游开办汽船航运。构建了初步的水陆交通系统。

刚果河水量充足，水位稳定，但下游河道有利文斯敦瀑布群存在，瀑布急流使得河流无法通行，于是斯坦利溯流而上，在距瀑布群最近的地方创立贸易站。由此逐渐发展为港城，这就是今日的河海大港马塔迪。

过了长达二三百公里的瀑布群，就是一些散落的渔村。他看中此地的优越位置，在刚果河畔建立了贸易站，为了向他的雇主、比王利奥波德二世致敬，他将该地命名为利奥波德维尔。维尔是法语“城市”的意思。不久比利时在此建立兵站,设殖民据点，1887年开始建城。这就是今天刚果（金）的首都金沙萨。

大河港姆班达卡（Mbandaka）也是由斯坦利奠定了基础。它地处刚果盆地底部中央，刚果河与鲁基河（Ruki）汇合处。赤道线穿过市区。斯坦利在城南河岸附近放置了一块巨大的“赤道石”，以标记他认为赤道穿过河流的地点。今天它还在那里。他为城市起名赤道城，曾长期为赤道省首府。

基桑加尼这一带本是渔民的家园。1877年斯坦利就来过这里。1883年他溯河而上，再次前来，在这里建立了刚果河中游的第一个贸易站，并作为探险基地，称为斯坦利瀑布站。随后比利时派兵进占，对该地区实行殖民统治，贸易站发展成为一个定居点，为表彰斯坦利的开拓之功，起名斯坦利维尔（Stanleyville）。该镇作为刚果河上轮船航行的起点站，逐渐发展为刚果北部重镇和河港商埠。后来成为东方省的首府。

斯坦利不仅设商站，建据点。更重要的是采用诱骗和武力两手，迫使各地酋长先后签订了450多个“保护性”条约。在此“法律”基础上，大片大片的土地转让给了“国际刚果协会”，实际上落到了比王利奥波德二世个人手中，为臭名远扬的“刚果自由邦”的建立扫清了道路。其间法国也不甘落后，把刚果河西岸土地纳入版图，组成法属刚果殖民地。

1884年底召开著名的柏林国际会议，有15国代表参加，就是为着解决刚果河流域争端的。斯坦利参加了柏林会议。会上达成一致，各国承认比利时“国王陛下为国际刚果协会在非洲建立的自由邦的元首”。于是刚果自由邦正式成立，由比王利奥波德二世兼邦主。从此，刚果人民被推进了亡种灭族的深渊。斯坦利却因此在欧美国家负有盛名。

传奇的第三次探险

斯坦利第三次探险从1887至1889年，是应英国东非公司的请求，率领“救援队”前往苏丹救援艾敏帕夏（Mehmed Emin Pasha，1840-1892）。艾敏帕夏是一个化名为土耳其人的德国殖民主义者，本名施尼策尔（Eduard Schnitzer）。他得到当时英国驻苏丹总督戈登（Charles George Gordon，1833-1885）的重用，担任赤道省省长。苏丹马赫迪起义后，他带着残余军队被迫撤到今乌干达艾伯特湖周围地区。和外界的联系隔断了。艾敏帕夏发出呼吁要求支援。

比王利奥波德二世也插手，要求斯坦利此行选用较长的路线，为他在刚果，在赤道取得更多领土。斯坦利率艾敏帕夏救援队（Emin Pasha Relief Expedition）1887年1月离开英国，3月到达刚果河口，6月溯刚果河而进入中非内地，从雅布亚（Yambuya，斯坦利维尔西北100公里）开始闯入浓密的赤道热带森林，经过5个多月漫长的日子，人员折损大半，才走出森林，斯坦利好不容易在1888年4月11日到达绿草如茵的阿伯特湖畔，找到了艾敏帕夏。令他吃惊的是，艾敏帕夏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样落魄，而是衣冠整齐、身体强健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更像是艾敏帕夏来营救他们的。原来艾敏帕夏及其从苏丹撤出的1500名部属在湖边垦殖沃土，兴建房舍，俨然过着世外桃源的生活。

此后，斯坦利勘测了鲁文佐里山脉（Rwenzori）和爱德华湖（英語Lake Edward，法語Lac Édouard），两者都在今刚果（金）和乌干达边境。1889年初，他和艾敏帕夏等人一起离开内陆。1890年，斯坦利在英国发表新作《最黑暗的非洲》，记述了他这次“艰难”而又“充满死亡威胁”的“探险”，也报道了在行进过程中同许多酋长签订了“保护”条约的情形。这实际上成为以后建立英国东非保护地的依据。他也为刚果自由邦扩充地盘，奠定了其东北部边界。

斯坦利的晚年飞黄腾达。他热衷于在非洲的侵略活动，直到1890年49岁时才结婚。1892年斯坦利恢复了英国国籍。1895-1900年，他被选进英国议会，担任议员。英国为表彰斯坦利一生的“功绩”，于1899年授予他巴斯大十字勋章，取得爵士的荣誉。像他这样出身卑微的人在英国上层社会中取得这样高的地位是极少的现象。

斯坦利在英格兰东南部，与伦敦相邻的萨里郡（Surrey）购置了一批地产，长期居住在那里，着手写作自己的传记。他在1904年5月10日死于伦敦，终年63岁。

在刚果（金），斯坦利被视为侵略者的帮凶和鹰犬。由比利时命名的斯坦利维尔（即斯坦利城）已改名基桑加尼。各地所建的斯坦利雕像也已拆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