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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在野外拍照,遇到一位老科学家。他问我有没有在野外拍到过食肉,又储存鲜肉的蚂蚁。相谈中,老先生说,热带尸体容易腐烂,那么像黄猄蚁这类储存鲜肉的蚂蚁是如何保鲜的呢?若是搞清楚了蚂蚁的保鲜技术,可能对热带地区的保鲜提供新的思路。他的话如晴天霹雳,让人联想起若干生物学问题,如躲难、卫生、学习和避免肥胖等有趣问题。相谈中,老先生还道出了一个蔡希陶的有趣故事。
19XX年,昆虫学家马世骏来到西南边陲的热带植物园,拜访植物学家蔡希陶。昆虫学家马世俊为学部委员,主要研究蝗虫的生理生态和种群动态问题,希望通过研究解决找到科学的治蝗之道。两次登上人民画报封面的植物学家蔡希陶则勇闯热带雨林,寻药物、找资源、开发橡胶,想通过挖掘植物资源,推进国家农林事业,造福人民。两位大科学家不仅是老朋友,且研究上有相同之处,钦佩对方的学识与人格,两人相见甚欢,惺惺相惜,捂手相谈,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风风雨雨之后,两位老人功成身就、桃李满天下。两位老科学家传奇的一生,也正是中国社会沧桑巨变的时代。两位科学界对中国的发展都有自己的思考。 马世俊极为在意生态学理论运用于生产实际之中,于70年代便提出了“社会—经济—自然”发展模式,被后人称为中国生态环境管理学科创始人。而植物学家蔡希陶则在国家经济急需橡胶之时,研究高海拔地区橡胶种植技术,推动了橡胶在西双版纳及其周边地区的肆意夸张。对于自然与社会经济环境的巨变,有切身体会。当谈论发展与保护问题的时候,蔡老不禁感慨:“没能保住西双版纳的热带雨林,我们是历史的罪人呐!”此时此刻,两人竟泪眼蒙蒙。橡胶巨大的经济刺激,致使大面积热带雨林大面积被砍。历历在目的热带雨林滥,让饱经风霜的蔡希陶留下了滚烫的眼泪。
回想起初入西双版纳之时,行走在茫茫林海之中,时而雾霭蒙蒙,时而大雨滂沱,林间满是奇花异卉,藤条如巨龙飞舞,鸟鸣虫叫,猿啸虎吼声时时从不远处传来,惊惧之中,甚感西双版纳真是壮观。江河之上,白鹭鸶、老鹳鸟群舞而起,定睛看远处竟有大嘴鸟犀鸟从江上掠过。路途中所遇到的森林结构、植物与动物让蔡希陶坚信了心中的信念。中国应该有热带雨林分布,西双版纳的森林应该就属于热带雨林。
热带雨林凌乱多样,生命形态各式各样。良好的水热条件,和相对稳定的气候造就了丰富的植物、昆虫、蜘蛛等生灵。
热带雨林凌乱多样,生命形态各式各样。良好的水热条件,和相对稳定的气候造就了丰富的植物、昆虫、蜘蛛等生灵。然而从科学的角度讲,仅凭这些因子还不能将其称为热带雨林。典型的热带雨林四季不明显,降水丰沛,森林层次较多,藤本植物生长旺盛,且有一些独特的植物可作为鉴定因素,比如望天树。望天树高可达80米,犹如一把巨大的伞,可算作热带雨林的标志。西双版纳有明显的干湿季节,10月份以后有几个月较为干燥。1974年,在西双版纳勐腊县海拔较低的地方发现了望天树,证实了中国也有热带雨林的观点。
在热带森林中发现了大量有用的植物。龙血树、萝芙木可做药材;铁刀木、团花生长快,可做木材;以及油瓜等可提炼油料,芭蕉、花卉等其它植物,枚不胜举。其中从巴西引入的三叶橡胶最为奇特。这种可流出白色乳汁的植物,可用以提取橡胶,价值不菲。经过不断驯化和培育,橡胶不仅可在高温高湿的沟谷中生长,还可在高海拔的低温地区生长。高额的经济利益刺激下,当地少数民族、政府公职人员以及大量外来人口涌入西双版纳,将热带雨林几乎砍伐殆尽。
乱捕滥砍、肆意掠夺、无序开发造成森林急速减少,水土流失严重。发展与环境间矛盾凸显。1961年4月13日,周总理在云南热带作物研究所的橡胶林里接待了缅甸总理吴努。14日周总理和蔡希陶会谈时说:“西双版纳地处回归沙漠带,却到处生长着茂密的森林,要好心保护,合理开发,可不要任意破坏叫子孙后代骂我们呐”。 中午周总理看望了农垦集团时说:“橡胶是重要的战略物资,国计民生和国防建设都很需要。我们国家能种橡胶的地方不多,西双版纳这个地方很宝贵。这里土地好、气候也好。同志们肩上的责任很重大啊!”周总理一天内割裂了两支队伍,将发展与保护的矛盾从谈话中隐去。简单地将发展的责任归给了农垦集团,保护的责任归给了热作所和植物园。大家都忽略了傣族森林与人相处的聪明才智。保护着的声音被完全忽略。正科、副科,不如橡胶树几棵的经典名言在版纳流传起来。橡胶犹如一把失控的野火,烧尽了版纳的热带雨林。
景观研究发现,过去几十年内,西双版纳热带雨林(绿色)已近被橡胶林取代(红色)
橡胶犹如一把失控的野火,烧尽了版纳的热带雨林。
保护热带雨林的呼吁与呻吟从来没有断过,每一代学人都不断发出自己的声音,却几乎没有任何效果。难怪乎蔡希陶与马世俊详谈发展与保护之时,竟无语凝噎,留下了伤心的眼泪。1978年,蔡希陶在病床上构思了《关于加强西双版纳热带森林保护的建议》。如今读来,好似现实写照一般。较如今,《关于加强西双版纳热带森林保护的建议》发表已过30年,水土流失、旱涝灾害、生物入侵和生物多样性丧失愈发严重。
曾经被周总理称为最美丽的森林中,现如今已没有动物,没有鸟儿的歌唱,空空如也。过去认为,没钱的话,谈论自然保护是荒唐的。现在却发现不少人开着小车去保护区里捕蝴蝶,或打猎。经济高速发展也未能来拯救生物多样性保护事业。或许在思考人与自然,发展与保护间的关系时,人们应该考虑一下,为什么傣族,苗族,哈尼族等少数民族在过去森林覆盖率较高,生产力低下的情况下还主动保护自然呢?
少数民族先民是否出于对神灵的敬畏?或是背后有其它更为经济的原则,我们还需要进一步思考。也许一切都太晚了,不少人寄希望于仅存的保护区之上。新的报告评估了全球的热带自然保护区,发现保护区周边85%的森林在过去的二三十年间已被砍伐,而保护区内情况也不容乐观。热带生物多样性极高,保护区是众多生灵的最后净土。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绡香断有谁怜?曹雪芹当年的这句诗恰是生物多样性保护最失意的写照。若保不住保护区,那么第六次生物大灭绝必然上演。诸多的生物将消失不见。留下的或流下的将只是植物学家蔡希陶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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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4 0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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