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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上一搜“剧毒生物”,就能看到诸如“世界十大剧毒生物”、“一口让你去见上帝”的骇人标题。
纵观各色榜单,铁打的箱水母,流水的蛇、蝎、蛙,随便一克生物毒便能夺取几万只实验小鼠的生命。
生物毒确实是自然界最高效的武器之一。
毒液普遍存在于生态中,一些毒液甚至冠绝宇内,威胁着我等良民。
试想一只海螺具有让500人命丧黄泉的毒液,你还能在海滩撒欢奔跑吗?
不同生物既然都选择用毒液提高生存力,说明毒液性价比应该挺高。
只是真的是这样吗?
动物真的需要毒死几万只小鼠(如箭毒蛙)的剧毒吗?
它们难道不会被毒液反噬?
抗毒能力是怎么产生的?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人类对多数毒液毫无抵抗力?
需要先普及一个概念,在中文语境下的有毒生物,其实笼统地概括了两种情况:
venom,译作毒液(或消化液)恰如其分,譬如蛇、蝎、蜘蛛这类的分泌物,能通过静脉传播,它咬你你就死了。
poison,译作毒药就欠些意思,它既是指植物、蝴蝶这类的分泌物,被吃后在天敌肠道中发挥作用,也可以衍生出毒液防身,如懒猴。
懒猴食用毒虫获取毒液,在从腋下分泌毒液,与口水混合后涂抹于幼猴身上,能帮幼猴驱逐欲谋不轨的蛇。
生物毒素可以分作神经毒素、心脏毒素、出血毒素、溶血毒素、肌肉毒素。
不同毒素机理不同,但都有着惊人的杀伤力:
神经毒素阻扰其他神经信号,能使髓梢、脑和脊髓及其他组织产生脂肪性的病变,是最为高效的毒素;
心脏毒素引起心肌去极化,并可针对特定肿瘤细胞产生毒性;
出血毒素能让血浆、血球溢出血管壁,产生全身性出血现象;
溶血毒素通过让靶细胞裂解而溶解,常见的蜜蜂就是这种毒素;
肌肉毒素抑制神经纤维末梢释放神经递质,抑制肌肉痉挛,适用于麻痹猎食。
毒液绝对是杀敌越货、居家常备的利器,但有没可能出现尴尬的一幕,毒物被自己毒死?
2017年在《Science》期刊上的一项研究便有关于此。
科学家对箭毒蛙进行研究,发现它们为自己的毒素构建了全新的身体。
一些箭毒蛙的神经毒素称作epibatidine,类似吗啡的化合物,可以干扰乙酰胆碱传递神经讯号的工作。
而为了容纳这种毒素,它们的乙酰胆碱受体形状,与正常受体有了细微的变化,因此不会被这种毒素所干扰。
相似的演化同样发生在蛇类当中,甚至能对其他物种的毒液产生抵抗力。
但这并不代表它们就不会伤到自己。
有实验室记录案例,一条埃及喙眼镜蛇不小心咬到自己,结果伤口严重肿胀。
但从伤口情况来看,严重程度不如其他中毒表征,以此推测蛇是具备一定程度的自我免疫的。
当然如果只是吃下自己注毒的食物,捕食者一般不会中毒。
一般情况下*,毒素以水与多肽(即蛋白质)构成,会被肠胃酸性环境下,被胃蛋白酶消化。
这也说明,毒素的给药途径决定了起效的剂量。
一般实验室测LD50(实验小鼠半数致死剂量)的方法分作皮下注射、腹腔注射以及静脉注射,不同方法结果不同。
这也是为何“十大剧毒生物”排行榜各不相同,作者们视角不同。
*注:强调一下,不建议喝蛇毒。不敢保证口腔和消化道完全没有创口,而且一些剧烈蛇毒甚至可以破坏粘膜,而胃蛋白酶也有特定酶切位点,未必能消化毒素。
不仅是有毒生物能够对抗毒素,其他物种也具备抵抗力。
一部分动物作为有毒生物的天敌,长时间捕食过程中,也进化出特定的抗毒性。
两者反倒在毒性与抗毒性的演化上,展开拉锯,不断变化,毒性也就越来越强。
例如海蛞蝓,就能通过食用有毒植物获取毒素,在它眼里,毒液甚至是完美的补品。
还有个别物种,怕是得了大自然的眷顾。
例如埃及獴,几乎能够对抗所有蛇毒,而且不是稍作抵抗。
实验中,实验人员对其注入超高剂量的蛇毒,足以让实验小鼠全部死上13回。
但埃及獴仍然生龙活虎,毫无感觉。
就当实验人员以为找到万能解毒剂时,他们发现更不可思议的事情:
埃及獴的血液与蛇毒混合注入小鼠,并没有改变小鼠的死亡率。
原来埃及獴的抵抗力并不是因为血清,而是它的细胞发生了五处突变,让蛇毒彻底失去作用。
事实上,这种变化还有其他案例,部分蜜獾、刺猬和猪的受体都发生了变化。
但也不是所有被捕食者都这么幸运。
大多被捕食者没能拥有这种神奇技能,而进化抗毒能力的性价比实则不高。
天敌们进化出抗毒性是为了捕食生存,在食物匮乏时足以救命。
但作为倒霉的被捕食者,对抗毒素未必是一生当中最艰苦的事情。
也是为何,人类抗毒能力奇差。
也有人尝试长年给自己注射蛇毒,来改善抗毒能力。
摇滚歌手史蒂芬·卢德温就是这类人,他从21岁起,每日注入小剂量的不同蛇毒长达30年。
30年来他多次遭遇生命危险,不止一次有机会领到残疾补贴。
但他的抗毒能力,确实相较一般人有所提高。
作为研究,卢德温的行为是有价值的。
但以生物演化来看,人类确实不需要自带抗毒能力,毕竟与毒物抗争的机会并不多。
甚至有些有毒生物都会主动放弃毒素生产,热带蛇特别明显。
它们如果能通过卷起猎物的方式捕猎,就会逐渐蜕去毒液生产能力。
毕竟对于动物而言,生产足以毁灭一个实验室的毒素是非常非常费劲的一件事。
这些捕食者,如果将产生毒液的消耗,用作繁殖绝对是值当的。
但大自然并不允许它们这么选择,尤其在荒漠之地。
一望无垠的荒漠捕猎是件难事,一击毙命非常重要,因此产生超出敌人承受水平乃至杀灭几万只小鼠的毒素也算不上奢侈浪费。
荒漠既是如此,更何况三维的海洋世界。
因此即使巨蜥如此体格,还是愿意花些时间酝酿些毒液
其实说了这么多,毒素的有无皆离不开生存。
对于动物而言,这些毒素的产生称得上”集大成之物“。
对于我们人类而言,更是鬼斧神工的艺术品。
正因为动物这场毒素斗争,才让我们找到对抗毒素的方法,尤其是蛇毒。
毒素的运用还远不止如此。
动物毒素的毒理作用广泛,涵盖人体的各个生理系统,更有着很强的杀菌能力。
这也意味着动物毒素用于新药的发现和研发,有着非常好的前景。
镇痛药Prialt、二型糖尿病药物Byetta,就是来源于芋螺和蜥蜴的多肽毒素。
不过这一份大自然的馈赠,也不是那么好领。
毒素的构造复杂,毒理研究已经是一大难点。
要能够揭示毒素分子的结构、功能、多样性、进化和适应性机制,对于药物研究有着极大帮助。
如心脏病、高血压、肿瘤等重大疾病,都有希望找到突破口。
或许毒素危险的背面,就是另一棵人类科技树。
参考资料:
Quora: What's the difference between venom and poison?
Michael Greshko. Now We Know Why Poison Frogs Don't Poison Themselves. .National geographic.
theguardian. Poison pass: the man who became immune to snake venom.
Christie Wilcox. Venomous.
生物类, 海陆双拼——生物毒之比较.
吕秋敏, 赖仞, 张云. 动物毒素与人类疾病——从单一成分到组学研究, 从理化性质到疾病机理, 从粗毒利用到理性药物设计. 动物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