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功先生上的课为何叫“猪跑学”？

昨天是启功先生100周年冥寿，学校开大会，来了校内外的许多嘉宾，会集一堂，缅怀先生的道德文章。其中给他加上了教育家、国学家、古籍文献家、书画家和文物鉴定家五顶大帽子。启功先生也的确可以当得起这些“家”的，他一生从教，从辅仁大学到北师大，从助教到教授，几十年间，所教过的学生遍天下，数量比孔子教的要多，质量也要好，（这种比较可能不合理--作者接受批评）难道不能称为教育家吗？在昨天的大会上，屏幕上一边是他晚年的笑眯眯的照片，一边就是他1997年给北师大写的“学为人师，行为世范”的校训。他一生与古典打交道，从先秦六经到清代训诂，无所不读，无所不通，著作中有《诗文声律论稿》、《古代字体论稿》、《汉语现象论丛》和《红楼梦札记》等，难道不可以称为国学家吗？他参加了国家组织的二十四史的整理工作，又是古代文献整理专业的博士生导师，难道不能称为古籍文献家吗？书画家不用说，大家都知道。文物鉴定家也是无需多说的，他是最早的国家文物鉴定七人小组的成员，为国家收回了无数的珍贵文物；他长期在国家博物馆任兼职研究员，参与了许多文物鉴定工作。所以启功先生的确是一个文化的多面手。体育项目中有“五项全能”运动，启先生则是“五项全能”研究。所以，他为国家为人民所作出的贡献也是多方面的。

话说到此，有一个问题不能不提出来，就是他始终把自己在大学开的课程称为“猪跑学”，这究竟是什么回事儿呢？原来，启功先生对建国后，在苏联专家的指导下，把他所教的中国古代文学分成三段或四段不满。所谓三段就是把整个的古代文学分为先秦至魏晋六朝文学段、唐宋文学段、元明清文学段，所谓四段就是把其中第一段又分为先秦两汉文学段和魏晋六朝文学段。教师被分配到这几段中。“铁路警察，各管一段”。启功先生认为古代文学从先秦到明清的发展是一个整体，发展过程中各段是有联系的，不可割裂的。为什么要把有联系的在整体的东西，割得零零碎碎呢？比如启功先生当年给我们讲元曲，元曲是怎么起源的，与以前的文学有何联系，又有何区别，另外元曲中有典故，这些问题就不能不联系到先秦两汉魏晋六朝唐宋文学的发展。为什么要把各段这样机械地分割开来呢？启先生上课就不管这种分割，他可能从先秦跳到明清，也可能从明清跳回唐宋再跳回先秦，来一个反三级跳，他自由自在，想讲什么就讲什么，不管三段、四段的割裂。他说：没有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他就这样幽默地告诉学生说，我讲的课可是“猪跑学”。

实际上，“猪跑学”比分段“学”要困难得多，因为它必须熟悉整个的中国文学发展的历史，能够前后联系贯通，能够讲出文学的生成与发展的根由，教师要有整个文学发展的厚实功底，这是很不容易的。

启功先生离我们远去，世界上少了一个知识渊博、风趣幽默的人。时间愈久，才真的觉得我们失去的已经失去了，真的是无可弥补了。（2012-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