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到的思维 传奇的专著

                                朱诗鳌

     [提要]  本文是笔者为《中国历史上的基本经济区》一书配写的“导读”，

     附于该书书末。该书是笔者为冀朝鼎先生英文版著作Key Economic Areas 

      in Chinese History 译成的中译本，现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并选入该馆出

     版的《中华现代学术名著丛书》。该丛书是国家出版基金项目，为首套系统

     梳理中华学术百年发展脉络的大型丛书，收录上自晚清下至20世纪80年

     代末数代学人原创学术名著共300多部。

                                    (一)

   冀朝鼎（1903—1963），山西汾阳人。著名经济学家、卓越的国际活动家、开展民间外交工作的杰出领导人，在国际上享有很高声誉。

他少年时勤奋好学。1916年考入北京清华学校，参加过北京“五四”学生爱国运动，在之后的“六三”大宣传中曾被捕。1924年秋毕业后赴美国留学，在芝加哥大学攻读历史学。1927年在美国加入中国共产党。1928年在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1929年被派到美国，在美国共产党中国局工作。前后在美国17年，曾获得芝加哥大学法学博士学位，后来又获得哥伦比亚大学经济学博士学位。

冀朝鼎先生1941年回国。曾任中央银行经济研究处处长等职，并兼任圣约翰大学、暨南大学商学院教授。抗日战争胜利后任中央银行稽核处处长。1948年在北平任“华北剿总”经济处处长，曾数次与傅作义商谈和平解决北平的问题。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历任中国国际贸易促进会副主席兼中国人民银行副董事长、中国拉丁美洲友好协会副会长等职，被誉为“中国最干练的经济学家”。1951年曾应邀赴英国剑桥大学讲学，是解放后代表新中国赴英国讲学的第一位学者。

冀朝鼎先生为我国的解放事业和新中国的建设事业做出了卓越贡献， 可谓鞠躬尽瘁。他学识渊博，智慧过人，还被称为我们党的“三通”干部，因为他英文通、美国通、国民党通。^①

然而，人们一般只知晓他充满传奇色彩的革命生涯，却不一定知晓他还著有充满传奇色彩的学术著作──《中国历史上的基本经济区》( 以下简称《冀书》)。

这一著作，是冀朝鼎先生在哥伦比亚大学取得经济学博士学位的毕业论文。他在美留学期间攻读博士学位时，用了数年时间，在美国国会图书馆广征博引中外群书，特别是阅历了浩如烟海的中国水利史料，其中包括中国特有的地方志资料。在对这些原始资料进行悉心分析研究之后，便得出水利对中国历史的重要性的结论，最后开拓性地提出了“基本经济区”这一重要概念，并写出了题目为Key economic areas in Chinese history as revealed in the development of public works for water-control ( 中国历史上的基本经济区与水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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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以上内容引自[1]《冀朝铸与冀朝鼎》，《文汇报》，1988年3月27日，第4版；[2] 唐纪明:《生命不息，战斗不止──冀朝鼎传》，《北京文史资料(第五十三辑)》，北京出版社1996；[3] 曾俊伟:《冀朝鼎学长传奇的革命生涯》，《清华校友网》，2004年10月9 日等文献。

事业的发展 ) 的博士论文。他因这一杰出论文获得哥伦比亚大学经济学博士学位。1936年 这一用英文写成的博士论文以专著形式在英国伦敦出版。                 

                                                                        (二)

《冀书》为研究中国历史、中国经济史和中国水利史提供了新的视角。

本书开宗明义地引用了我国古文献中的一段话:“兴水利，而后有农功；有农功，而后裕国。” 这段话深刻地揭示了水利事业与农业生产和国家经济之间的密切联系。要发展基本经济区，同样要依赖水利事业。

    冀朝鼎先生在该书的“序言”中写道：基本经济区这一重要概念，“对了解中国经济史是大有裨益的。通过对灌溉与防洪工程以及运渠建设的历史研究，去探求基本经济区的发展，就能看出基本经济区作为控制附属地区的一种工具和作为政治斗争的一种武器所起到的作用，就能阐明基本经济区是如何转移的，就能揭示基本经济区同中国历史上统一与分裂问题的重要关系，因而也就在这一研究的基础上，对中国经济发展史中的一个方面，给予了一种具体的同时又具有历史表述的分析。” 鉴于基本经济区对于国家经济的发展、对附属地区的控制、乃至对政治斗争都具有重要意义，中国历代封建王朝就必然不遗余力地发展基本经济区以维持其政权，并在基本经济区积极开发水利工程。“能否建立和维护基本经济区是历代封建王朝兴废存亡的关键。”^①

    “序言”还着重指出，基本经济区的概念是对水利史的原始资料进行分析研究的结果，它转而又可用来规定水利事业发展的进程。“一种概念就像一盏灯——一经点燃，就不会只照亮房间的一角，基本经济区的概念也必然会将其光辉投射到中国历史的每一个基本问题上。”

    冀朝鼎先生独到的见解，不仅在20世纪30年代富有启发性，就是到了今天仍耐人寻味。对我们现在从事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无疑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三)

    冀朝鼎先生的英文版原著问世后，便受到国内外有关人士的极大关注。

国内经济史﹑水利史﹑历史地理等不同学术领域的学者对原著都给予了高度地关注与赞誉，不少学者发表过许多有关的论文或作过节译。“我国著名经济史学家梁方仲先生对此书就极为推崇”。^②  据我国著名经济史专家、武汉大学彭雨新教授介绍，在20世纪40年代，武汉大学亦有三位教授有过中译之举。南京农科所农业遗产研究室在20世纪60年代也曾有节译。

原著出版3年后,即1939年，被译成日文在东京出版。但日文版肆意篡改了原著中的《中国历史上各个时期基本经济区位置图》，公然将我国东北地区划到中国版图之外。1972年，又被译成意大利文在都灵出版。

    中国科学院外籍院士、“中国科学技术史巨擘”李约瑟，在其巨著Science and Civilisation in China的第1卷中，曾这样评价过冀朝鼎先生的这本书：“这一著作，也许是迄今为止任何西文书籍中有关中国历史发展方面的最卓越的著作。”他还说，如果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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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萧立岩:《冀朝鼎著<中国历史上的基本经济区与水利事业的发展>评介》，《中国史研究》，1982年第4期。

② 纪辛:《<中国历史上的基本经济区与水利事业的发展>重印后记》，《近代中国(第二十辑)》，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10年版。

这一著作以及郑肇经《中国水利史》两书作指导，要想写就他的上述著作中的“水利工程”

那一部分内容是不可能的。

李约瑟院士与冀朝鼎先生有着不解之缘。李约瑟上述著作的扉页上有一行笔力遒劲的中文题字“中国科学技术史”，这行字就是冀朝鼎先生题写的。这一题字后来就成了李约瑟著作中译本的书名《中国科学技术史》，而未用原著书名的中文直译《中国科学与文明》。                                                       

                                                                                               (四) 

在20世纪70年代后期，笔者在编写《中国水利史稿》一书时，有机会在有关刊物上阅读了冀朝鼎先生这一著作的中文节译文章，获益匪浅。后来，又从北京图书馆借来原著阅读。

出于对原著热爱之情，笔者利用一个暑假时间，在“火炉”武汉，日以继夜地工作，将原著

全文译成了中文。中译稿承蒙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的鼎力支持，1981年由该社出版，书名为《中国历史上的基本经济区与水利事业的发展》。商务印书馆这次再版此书时，将书名改为《中国历史上的基本经济区》。

笔者能为填补冀朝鼎先生原著问世后近半个世纪没有中译版本的空白尽微薄之力备感欣慰。

在翻译过程中，得到陕西师范大学史念海教授和北京大学侯仁之教授等老前辈的关心与支持，笔者感激不尽。特别是承武汉大学历史系支持并由该系石泉教授对部分章节做了校订，提出了许多宝贵意见与建议，笔者终身铭感。还有不少有关单位与专家学者，在提供资料、考据古汉文以及推荐本书出版等方面，给予了热情的关心与支持，在此深表谢意。

《冀书》问世后，同样受到国内外的极大关注。

我国有关专家学者如张含英先生、钱正英院士、陈桥驿教授等，对《冀书》都予以高度的评价。有关学术期刊如《中国史研究》等亦载文赞述。

    李约瑟院士获悉中译本问世后，在1982年对笔者的信中说，他很高兴冀朝鼎先生著作有了中译本，还说，他与冀朝鼎先生是好友。

《冀书》问世后，很快被美国国会图书馆收藏，该馆居蜜（Mi Chu Wiens）博士还特地写信给笔者，信中说：“美国国会图书馆最近收到您翻译的冀朝鼎大作，此书国外学者甚为重视，很高兴现在有中译本问世。”（居蜜博士是辛亥革命武昌首义指挥者之一、国民党元老、辛亥革命元勋居正的孙女。美国国会图书馆亚洲部主任。）

                                                             (五)

《冀书》原著问世迄今已快80年，中译本初版迄今亦已30多年，但现在仍受到有关学术界的高度重视，互联网上颇有见地的评论不乏其文，特别是现在被商务印书馆选入《中华现代学术名著丛书》，可喜可贺。笔者在此谨向商务印书馆致以衷心的感谢。

扉页所载“谨以挚爱、崇敬与感激之情献给海丽”，是冀朝鼎先生对他第一任妻子海丽(Harriet Levine)的献词。（海丽，犹太人，美国国籍。）

这次再版时，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纪辛先生，对书末“参考文献”中部分外国人名字和中国人名字的中译名、部分文献名称的中译名等作了详尽的修订，笔者感谢不尽。

                                                            2014年5月1日于武汉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