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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比京科学不老翁
在物理化学领域中,化学热力学是最经典而古老的学科。从科学研究的角度看,这又是一个缺乏未知问题而最为成熟的学科。但是在1977年,还是把诺贝尔化学奖这一殊荣给了比利时的Ilya Prigogine教授,奖励他独辟奚径,开辟了热力学中耗散结构理论这一分支。记得我自己大学刚毕业后曾抱着他的名著《不可逆过程热力学》苦读了几个月,连个门儿也进不去。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日后居然接到了Prigogine 教授的亲笔邀请信,请我去比京布鲁塞尔参加索尔维科学讨论会。他是该会的召集人。二十世纪初,北欧有两大发明家,为了推动科学的发展,各做一件好事。瑞典的诺贝尔先生因为制造火药发了财,就开设了科学奖,每年颁发给杰出的科学家。比利时的索尔维发明了新的制碱法,开办了大工厂,至今仍是比利时的国家支柱产业。他开创了索尔维科学讨论会。每二年轮番召开一届物理的和化学的高级研讨会,探讨当时最重要的学科前沿。举例而言,1921年的索尔维物理学讨论会便云集了爱因斯坦、居里夫人、玻尔、海森堡、泡利、薛定锷、狄拉克这些顶尖科学家们汇聚一堂,共商科学。那次会议对量子力学的形成有着重要的影响。
1999年我受邀参加这一盛会,与会者人数不多,也就二十来人,都是当今世界上的大家,研讨的课题是如何去主动控制化学反应这一奇妙的目标。这个会议还邀请了新兴国家的个别科学家。我因此有幸忝列。
Prigogine是比利时人,个子不高,微秃着顶,但是却有欧洲绅士的风度。会议期间,比利时的王子菲利普也来旁听了两个小时,以示尊重。更为隆重是比利时国王阿尔伯特接见了我们。在开会次日的下午,我们西装革履,由Prigogine教授率领到王宫去,先是在外等候,然后按时进入了皇宫小剧场。那是个只能容纳几十人的昏暗礼堂,我们在二楼就坐,一楼只有电台的摄影机在等候着。到了下午四时整,国王、王后驾到,我们全体起立鼓掌欢迎。教授引见了会议的主要报告人——次年即获诺贝尔奖的Zewail教授和曾经在25岁即成为芝加哥大学正教授的Sturt Rice。然后是Zewail教授用通俗的语言和生动的图片向国王讲解了这次研讨会的中心要旨。一小时后,肃穆的皇宫活动结束了。我们也走到在外面空旷之地来舒了一口气,等待着在五星级酒店当晚的宴请。宴前是酒店总经理的欢迎词,追忆当年爱因斯坦、居里夫人参加宴会的辉煌往事。虽然他说今夜的菜谱也和当年一样,意在鼓励我们多动脑加油,但是我们的脑袋哪儿能赶得上先贤大家们那么聪明啊!
九. 精微分辨曾同道
2014年诺贝尔化学奖颁给了三个人,其中一位德国教授Stefan Hell的工作是发明一种超高分辨的显微镜,能把普通显微镜的分辨率提高了上千倍。他所采用的主要技术之一是他称之为STED的方法,也就是“受激发射亏蚀”的简称。最早发表在2000年。而在此四年之前的1996年我们就发展出了同样的技术。当时我们把它叫做SEP FD,即“受激辐射泵浦荧光亏蚀”法,发表在一份国际刊物 Chemical Physics Letters上。
在听到Hell因此而荣获了诺贝尔奖之后,我也很高兴,写信祝贺他得此殊荣。同时,想来因为STED(或者我们称之为SEP FD)的方法必然会受到更多人的关注和采用。我们也为此而感到格外高兴。
十. 科学奇才华人婿
去年(2014年)诺贝尔化学奖的另一位得主是艾瑞克白齐克(Eric Betzig)博士,我也去信表示了我衷心的祝贺。其实信不是直接给他的,而是给他的夫人吉娜女士的。他们都在美国著名的HHMI研究所里工作。HHMI的全名是Howard Hughes Medicine Laboratory,是以航空家休斯命名的。
吉娜是个女才子。曾经就读于安徽的蚌埠一中。这次颁布了诺奖之后,蚌一中大门口LED屏幕上便亮起了祝贺我校“女婿”荣获诺奖的消息,也是件趣事。吉娜后来在中国科大读了五年书,因为成绩优异,得到该校最高的“郭沫若奖”。第五年她来到北京化学所,在我的研究小组里工作。我先后给她做了二项研究,都取的了成果。当时我还在想,她们出国以后大概很难有机会见识更多的中国文化了,于是我便请她看京戏,听名家朗诵中华诗词,一起拜访我们共同的扬州籍同乡老科学家吴征铠院士的家,以图能让她耳濡目染。这些本是我们做教师的本职,不想吉娜很念情,十年之后她回国时还专程到北京来看望我。
吉娜后来去了美国加州大学(柏克利),师从著名的沈元壤教授。获得了博士学位。之后她去了著名的HHMD实验室(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工作。这是一个云集了美国科学奇才的研究所。研究者们可以有奇妙的想法,而研究所则给他创造充足的研究条件,每年一百万美金,不必再花时间去申请经费了。吉娜的丈夫Eric Betzig就是属于这类天才。他们是如此之痴迷科学研究,甚至把自己的孩子的名字也起成麦克思威-爱迪生(Maxwell Edison Betzig),和这些科技史上的名人同名,以示景仰。我也在此遥祝他们一代胜似一代吧!
后记
和这些诺贝尔奖得主们的接触之后,我感觉到他们都是平凡的人、执着的人和走运的人。
他们本来就是谈吐随和的人,跟大家一样。和他们一起走时也见不到那种前呼后拥的场面。倒是有一天在加州大学伯克利校园的化学楼旁见到了有三、四个停车的空位,各写上NL两个大字母。李远哲先生便把车停在那里,因为这是给诺奖得主(Nobel Laureate)保留的车位,大约这就是校方给诺奖得主们仅有的特权了吧!下车后李太太却开玩笑地说,这是给无照驾驶人(None License)留的车位。
他们又是很执着的人。他们往往抓住一点苗头,瞅准了大方向便一头扎了下去,不停地挖掘,直到挖出个大萝卜出来不可。往往一干就是几年,几十年!这么长的周期恐怕对国内的领导和从事研究的人说来都嫌太长了。可是没有办法,办事的规律和节奏就是那样的慢,真叫急死人喽!
他们还是有运气的人。譬如说他们在用激光溅射石墨时居然偶然发现那个质量为720 amu的新物种,分明是一种新奇的C60的分子!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遇。而要捕获这些“小概率”的科学现象,还是需要耐下心来,沉住了气,慢慢地去做研究。领导部门嘛,还是广施底肥,多种善根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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