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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爱丽丝相伴,与知识为友
——读《爱丽丝漫游量子奇境》
李轻舟
在谈“精神”多于论“知识”的时代,“掉书袋”未见得是一个贬义词。即便是对文艺作品而言,炫耀知识也未必不如讽喻世相。李汝珍的《镜花缘》、钱鐘书的《围城》、贾德的《苏菲的世界》乃至筒井康隆的《文学部唯野教授》,行文中各类知识典故的援引是理趣的保证,形成了别树一帜的叙事风格。而对不忘“求知”——舍此二字,何必读书——的读者来说,知识不问“出身”——并非教科书上的知识才叫知识。
幸运的是,数理背景的作者没有文艺家的负担,无论是否通俗,不谈具体知识的数理作品就是“耍流氓”,而故事情节或场景渲染(包括点缀其间的揶揄世情)则可以理解为对专门知识的解构,是对知识表现力的加持,于是便有了伽莫夫的《物理世界奇遇记》、道奇森(以“刘易斯·卡罗尔”为笔名)的《爱丽丝梦游仙境》及其姊妹篇《爱丽丝镜中奇遇记》。——数学或物理的相关知识典故在他们的笔下自然而然地流溢出来。
外研社推出的这本《爱丽丝漫游量子奇境》(罗伯特·吉尔莫著,程心如译)显然是在向道奇森的名著致敬。在作者笔下,“爱丽丝”从道奇森营造的数学与逻辑学世界跨界到了量子物理学的国度,展开了一场全新的奇妙旅程。在物理学相关的普及作品(以相对论、量子论和宇宙论相关的“物理科普老三篇”为主)中,“奇妙”是一个高频词,表达的是一种异境感(对应于英文wonderland),它往往被表述或理解成相对于我们日常经验的定性。然而,并不存在脱离理念认知的单纯日常经验。奇妙与否,其实还是相对于受众固有知识储备而言的。换而言之,世界本身无所谓是“经典的”(经典物理学规律支配的)还是“量子的”(量子物理学规律支配的),如作者在《前言》中说“量子世界就是我们身处的世界”,把这句话里的“量子”替换为“经典”,亦然。以今日你我普遍之数理知识储备,阅读开普勒、伽利略、牛顿、拉普拉斯、拉格朗日、哈密顿等人著作(或者相应的严肃普及作品),未必不会叹一声“奇妙”。而当你我潜心啃完那些被贴上“经典”——它可不等于朴素日常经验的综合——标签的“老古董”时,再看普朗克、爱因斯坦、海森堡、薛定谔、狄拉克等等之所谓“量子物理”时,又未必会感觉有那么“奇妙”了——量子物理学不过是经典物理学在学理上的自然延续,你对经典物理学(及其数学形式)的理解有多深刻,你在量子物理学的世界里才能走多远。
当然,《爱丽丝漫游量子奇境》这样的普及性作品,或者用作者自己的话说是“一部关于量子物理学的寓言”,其第一义是激励起读者求知兴趣,为将来可能的系统学习或深入探索预留线索,故而不得不在知识的表述上做一些妥协,如作者自己所言“我们能用生活中熟悉的情况打比方......即使这些类比可能并不准确”。而“寓言是一个加长版的类比,或者说是一系列类比”,这正是传播专门知识的方便法门。在这一点上,本书作者无疑是尽展其才(也得益于译者的译笔),将量子物理学相关(早期量子论、量子力学及其诠释、量子统计、量子场论、粒子物理等等)的基础概念到延伸进展一网打尽,类比迭出且情境丰富,娓娓道来又生动活泼。惟愿读者在求知的旅途上畅快自得,在合上本书时,能像故事结尾处的爱丽丝这般“朝着屋外绚烂的阳光欣然走去”——欣然重新审视“我们身处的世界”。
与爱丽丝相伴的漫游是惬意的,这一路风光之美,美在一座座高耸的知识山峰。有心的读者不当止步于远观。你若不畏艰难,矢志攀登,便有望与山巅的牛顿、爱因斯坦诸君会合,与真正的知识为友,领略更壮丽的天地大美。
PS:本文以《与爱丽丝一起走进量子物理世界》为题发表于《中华读书报》(2021.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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