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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未回乡扫墓了。窗外起了大风骤雨,洗去世间尘埃,但愿那一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
腿脚已不再如前些年利索,山间那片竹林是否还是如以往模样……临到清明节时,却多了一种不可名状“近乡情更怯”的怯意。
这些年,我们并不是在独自走自己的路,而是他(她)们陪伴了我们一段路后,在身后,他(她)们在看着我们渐行渐远的远去。这些年,我们所经历的所有事情,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事情,不知他们知道了会如何,会不会高兴。
妹妹家说所有祭奠物品都已经准备好了,可我依旧在想,清明时节菊花是少不了的,还有青团也是不可少的,还有,还有……有一次妹妹准备了小区里第一炉的“大饼‘油炸桧’“,此物可以说是当年最佳祭品,一看到就会想起与姆妈阿爸住一起的日子里,天没亮出去买大饼油条豆腐浆的那时光。还有,还有……如今这一刻,想到了烘馒头,对,就这用煤球炉烘烤的馒头,此物如今也是可遇不可求啊……
说是烘,也可以说是烤。那时候,我们住在老北站附近,每个月的月底几天,都是银行里最忙的时候,阿爸要很晚才回来,由于每个月的定量都要“匀”给我们几个孩子,所以就早早得了胃病。胃不好,可家里的夜宵也就是二只淡馒头。将公用灶间里的煤球炉拎到屋里,摆放在房间中央,用一根粗铅丝拗成如富士山的倒扇子形,不高的山顶平凹处放上馒头,底下是匀匀的火苗,火不能太大,大了就用一块带圆孔的铁板盖在红晕晕的煤球上。拳头大的馒头慢慢收干,飘出微微的焦香味,弥漫了整个屋子。刚开始的时候,馒头的皮是光滑圆润的,随着一层又一层的“皮”被剥下来,斑斑驳驳的“芯”里随即变成了最外面的“皮”。烤红的铅丝在每一层馒头上都勒上一道道暗黑的条纹,每一层“皮”都是带着焦香的,脆脆的。
小孩不知愁滋味。在我们几个孩子的倒腾下,滚圆的煤球被火中拨撩着,不时爆出碎碎的火星,惹得一片喝止声、一片嬉笑声。原本馒头是阿爸的夜宵,则成了一场“亲子游戏”里的零食、道具。说“苏打饼干”能养胃,那时候也就是吃烘馒头皮来养胃、当夜宵了。
姆妈总在角落里低着头踩缝纫机,有时候还要赶着给左邻右舍做衣物补贴家用,白天不能做,那是“资本主义的尾巴”。那时候,全家围坐在一起,那时候真不懂事,急不可待地剥着吃一层又一层“烘”出来的“皮”。后来好多人说我长的像个山东人,“长一码大一码”的,大概是我当时是吃得最多的原因吧。后来,家里搬到高房子(最高是4楼)里去了,再后来,厨房里装了煤气,馒头就没有再烘过了。
围着煤球炉,烘馒头成了心中抹不去的记忆,特别是幽幽的火、脆脆的香,构成的是一幅温馨难忘的剪影。以至于后来在厂里,团委组织去金泽学农劳动,忙乎一整天,还特别喜欢坐在大炉灶前给大家烧火,看火苗在灶膛里忽闪忽下的跳跃,看多了,思绪就飞起来了,冒出一句“火是活的”,当然没有啊、啊、啊的一阵自我欢呼,不然他们准会把我这个貌似“文艺青年”的给赶出炊事班的。有了这份耐心和匠心,自我感觉,烧火的本事算得上是挺棒的,就是学农队里最“来赛(厉害)”的老法师、最挑剔的老饕客:陈进,也说我这个烧灶火的水平可以让他在大铁锅里抹出春卷皮。
……
火是活的,是有生命的,不仅能烘焙食物、营造欢乐,还能让人在这一瞬间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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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5 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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