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朋友，前世为何？

答曰：“清风、雨露、明月、星辰。”

这个答案有点类似于读迟子建《额尔古纳河右岸》的读后感。这本书被董宇辉直播，销量几百万册，说明至少有几百万读者去产生共鸣。有读者留言：“读不出直播时提到的那种自然精神，可不可以退货？”同样的书，同样的文字，读后感却大相径庭。最大的原因是对自然和人文相互关系的感受能力和知识背景有差异。

人的思维很奇妙，当我们倾心于某事时，大抵是内心的匮乏。向往自然的清风、雨露、明月、星辰，反应的是某种对城市文明的孤独感。我们当然喜欢享受城市和现代文明带来的各种便利，看到城市人造的弥红灯闪烁，再配上晶莹的红酒和飘逸的白烛亮光，也能体会现代文明的浪漫。但是，文明之间，包括现代文明与传统文明之间，大抵是一种竞争关系。

传统文明曾经是人类的精神载体，过去几千年中，无论是农耕文明还是游牧文明本质上都对自然依赖，靠天吃饭。风调雨顺，大家相安无事。气候突变，游牧民族就会南迁，甚至是暴力南移。在现代文明之前，这种情况周而复始，顺带也造成了文明的融合。当现代文明崛起，开始斗天斗地斗海洋，农耕和游牧两种文明的沟通模式发生根本性改变。

以工业化大生产和科技为主要特征的现代文明一路高歌猛进，把传统文明的生存空间极大压缩。清风、雨露、明月、星辰，这些本来与人为伍的自然元素距离我们越来越远。《额尔古纳河右岸》描述的鄂温克族人的生存现在，其实本质还是在说传统文明的衰退与无奈。本来是自然的主人，是这块土地的坚守者和守护者，现在则慢慢变成了现代文明的边缘人。那些固守文明底线的小民族，能否抵抗住现代文明的侵蚀，其实很难。

旅游季节，我们非常喜欢去一些边远地区，看少数民族的房子、服饰、舞蹈、篝火宴会等等。让人心酸的是，本来是传统文明的生活模式，现在变成了赚钱的道具。商业对传统文明的腐蚀势不可挡。去了中美洲墨西哥，去看印第安人的生活，八九不离十，传统文明一样变成了展示。与自然的真正内涵拖钩，其文明内涵自然也会变化。

文明具有基因的特性，稳定遗传和逐渐变异。文明演化的时间尺度比较漫长，在传统时代，这个时间尺度至少也在百年到千年以上。于是，我们会看到一代一代人对某种仪式的传承，这看似很合理。可是，如果同样的事情放在十年到几十年尺度，有时就会觉得有些荒谬。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里描写了好几种类似的行为。比如家族第二代的奥蕾里亚诺，后期生活模式就是每天炼金子制作小金鱼，到达一定数目就回炉重做，直到孤独至老。第二代的三女儿阿玛兰妲最后也是终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缝制衣服，做好再拆，反反复复，直至生命终结。

我们的文明就是这样在成长，一直在追求着释放和利用资源的能力，为自己的生活提供额外保障。当掌控的资源越多，就会在旧文明基础上额外编制出一个大网，用现代文明的思想替代天人合一的思想，用人造的环境隔离自然环境。这种发展的终点必然是“孤独”。

这首先体现在人性的解放。在文艺复兴阶段，人性解放代表着人类的一次心性的成熟。把人本身当做焦点，是对传统文明关系构架的补充。但是，文明是个集体行为。个性发展之后，如何把个性统合起来，形成新的文明洪流，这成为新问题。现代社会，比如日本，出现非常多的宅男，社会老龄化严重，这对于社会发展无论如何不是一个好消息。如果以百年为单位去前瞻，问题会更大。这个问题的本质，还是人和自然的脱离，泯灭了人应该有的自然本质。

极度追求自我的后果就是“孤独”。人与人之间渐行渐远，一盘散沙的文明，就像宇宙一样，最终走向孤寂。“百年孤独”模式，在不同的小山村上演，一辈一辈的努力，最终是文化的凋零。脱离了自然，人始终无法回答“自己是谁，从哪来，到哪去的终极问题”

托利的《当下的力量》是一本寻找自我的书。他提出甚至要摆脱自己“思维”的影响。至于弄得这么高端“玄学”，其理论最缺乏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把人和自然隔离开来，然后去思考人的各种思维模式，重新定义自我的存在，其结果自然是片面的，看似深奥的。

自然能给我们带来什么？

我觉得除了物质所需和文明演化的舞台之外，自然给我们以时间的力量和思维指引。日月穿梭，寒来暑往，心之所向，秋月春光。

答曰：“清风、雨露、明月、星辰。”

清风拂面，垂柳妖娆，那一缕缕的枝条漫舞，青青的绿色是春天的灵魂。

雨露低垂，晶莹剔透，在红色的花朵上，在绿色的叶子上，一颗颗都是一个新世界，把自然的光照折射在内心，随自然而动。

明月高空，地球之伴，几十亿年如一日地围绕，不负与地球的相遇，相互成就。

星辰大海，点点滴滴，猎户座的参宿使者，即将完成冬天的使命，向西而去。

这一幅画面最动人之处必须要有人与小动物的参与。人是自然的结晶，具有灵性，知道世界存在的规律，创造了时间的意义。懂得了时间的指向，有了思考未来的神通，也因此带来了一些未来不确定性的烦恼。

为了平衡这种烦恼，还需要两只红色的七星瓢虫。这七颗星是上天北斗的倒影。这一身鲜艳的红色只定义了“当下的力量”，与未来无关。

其实，本质上大家都是一体，合在一起就是最迷人的邂逅，星辰、日月、朝露、微风，人与瓢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