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冬天里喝了蛤蟆汤，夏天就会免受蚊虫叮咬之苦，小时候我深信不疑。冬天最冷的时候，村东小河进入了枯水季，河面覆盖薄薄的冰。周末不上课，下午的时候，我拿家里的网兜，去河里抓蛤蟆。偶尔也会从河里扒出一些泥鳅、刀鳅、嘎嘎鱼、鲫鱼和小虾。但主要的还是蛤蟆，个头都很大，肥肥的。

冬天的蛤蟆，被冷水冻的懒得动弹，容易从河里捞出来。它们皮肤软软的，囔囔的，握在手里软软的。捞一个下午，可以捞出二三十个水蛤蟆，与小鱼小虾一起，满满的一篮子。之后，便是大屠杀。

选择一个靠近水的河岸，脚下踩着一个镰刀，镰刀的刀头竖起来，刀口对着自己。右手握着蛤蟆身子，左手掐住蛤蟆头，将蛤蟆脖子放在镰刀的刀口上，上下锯上四五下或者七八下，蛤蟆头就被割下了。蛤蟆的血液会顺着镰刀的刀口向下流，渗入湿润寒冷的河岸泥土里。蛤蟆被割头的时候，会有一些挣扎，有时伴随着吱吱的呻吟声。只要坚定地割下去，从来没有跑掉的蛤蟆。

割掉蛤蟆头之后，就是把它的皮脱掉。从脖子道口处开始，就像脱衣服一样，稍微用点力就脱下了蛤蟆皮。蛤蟆肉白白的，带着油脂的光泽，像河蚌的珍珠色。蛤蟆脱完皮之后，处理内脏，心脏、肝、胃、肠子一律拽出来，清理干净后扔在篮子里。等所有蛤蟆都处理完的时候，河水被染红一大片。

河边处理蛤蟆过程中，通常会有溜河沿的村民看热闹，老人很习惯，懒得看热闹，小孩遇到觉得很害怕。动手处理的人，心里最复杂。河水很冷，想快点处理完算完。刚下刀的时候，也有怜悯之心，到最后就成了一个任务，重复若干次，做完算完。没人看，缺乏成就感，有人看吧，觉得不好意思。

傍晚十分，将处理好的蛤蟆带回家。将处理好的蛤蟆，用菜刀反复剁，剁成肉泥。这时候，可以炖蛤蟆汤，据说喝了蛤蟆汤，第二年蚊子都不敢咬了。我通常将蛤蟆肉与朝天椒一起煸炒，一直爆炒到蛤蟆的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晚上，一家人围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吃饭。用煎饼卷起辣椒炒蛤蟆肉，越辣越香，成了我为数不多的少年时期美好记忆。我不去河里捞蛤蟆，已经快三十年。不知家乡的河里，现在是否还有蛤蟆。村里是否还有捞蛤蟆，杀蛤蟆，吃蛤蟆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