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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人各有志
那天在肯尼迪机场拖着行李箱瞎逛时,不想又碰到了王阿姨和彼得。
“嗨!”我过去和他们打招呼。
“嘿,我们在飞机场的缘分不浅呵,” 彼得说:“上次在圣荷西机场碰到你,没想到今天在纽约机场这儿又碰到了你。”
王阿姨身上抱了一个不到周岁的男孩,旁边还坐了一位三十上下的女的,我不认识。难道彼得结婚了吗?怎么从未听说过?
“这是我的表妹张云露,” 彼得看出了我的困惑,赶紧解释。又指着小男孩说:“这是她的儿子,我的,我的……侄子。”
看着彼得结结巴巴的样子,挺可笑的。我忽然脑子里转过一个念头,想起上次爸爸说到的死去的王叔叔和王阿姨的侄女的事情,难道……?
还是王阿姨比较爽快:“哎,俗话说,家丑不外扬。其实想开了,也没有什么。你爸爸妈妈他们也都知道……这孩子,也算是彼得的弟弟吧。”
在一旁的张云露也大大方方地开了口:“我自己也不知道当时吃错了什么药。但是,我现在也不后悔。只是,姑父走得太早了,连小义的模样都没有见到……”说着说着,便不由自主地哽咽起来。
王阿姨轻声安慰着侄女:“现在都过去了,不用再伤心了。”又对我说:“他们母子单独在这边挺困难的。因此这次,我和彼得接他们到西岸去,一块住。云露的小提琴拉得很好,本来就是当年音乐学院的高材生嘛,到西岸去,可以和我一起办音乐学校。原来,她一个人带着这么小的孩子在长岛住着,连个帮手都没有……”
男孩长得非常可爱,一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直盯着我看,可能因为我是这儿唯一的陌生人吧。看我对他笑,他也裂开嘴笑了,还伸出小手要我抱。王阿姨伸手摸摸孩子的屁股,对张云露说:“恐怕要换尿片啦,我闻到有股味道哦!”两人便抱着小义往厕所去了。
我问彼得:“你呢?在中国的公司搞的如何了?”
我想起彼得是萨沙和马片之创建的中国公司的市场部经理。
“我已经打算辞职,不想继续在那儿干了。”
“为什么呢?”我有些意外。
“一是妈妈的学校越办越火热,需要我帮她搞搞管理。另外一个原因是……”
彼得考虑了一下,继续说:“我觉得我适应不了中国人办企业的那一套。其实,公司的前途应该是很好的,有可能赚很多钱。不过,我还是决定放弃。我无法习惯那些做法,觉得宁可不发财,也不想失去做人做事的基本准则。”
“哪些做法呀?”
“这就一言难尽了。比如说,吃吃喝喝,暗中交易等等。这些都还是小的。还有就是为了捞钱,谋利,互相骗来骗去的。”
“但是光靠骗也不行呀!”
“光靠骗是不行的,但不骗可能也不行,我也不知道。比如我们公司的总裁吧,有人说他能力强,但也有人背后叫他做‘马骗子’。”
“他骗了些什么呢?”
“在中国那边就叫吹牛,比如说,乱吹自己在美国是博士,是教授什么的;在美国就说他的中国有多少资产,多少钱;在客户面前就说有大投资者;在政府官员面前就说他们的技术如何如何领先,在美国有多大的市场;等等。反正就这样骗来骗去,有时就弄假成真了。”
“哦!”
“另外,我也看不惯,他们那种以公司的名义,为员工找二奶,为政府官员找情妇的做法。说不清楚啦,反正我不想跟这种人干了,下星期回北京就打算辞职!”
聊着聊着,王阿姨他们回来了。王阿姨听见彼得谈到在中国公司的事,笑着说:“算了,算了,俗话说,无奸不商嘛,马片之也有他的难处。在中国搞公司不容易啊,不拉关系行吗?恐怕没法赚钱。至于你嘛,还是回美国来,我们一块儿办音乐学校好。”
王阿姨又补充一句:“不要对别人要求太高,人各有志啊!”
彼得也笑着对我说:“对呀,要是所有的人都像我妈妈这样宽容和大度就好了。”我明白他是指他爸爸和表妹的事。心里也的确挺敬佩王阿姨不凡的胸襟和气度。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告别了这和睦、友善的一家人。
2001年12月24日,星期一
昨天中午去机场接萨沙。他去中国半个多月,好象又感冒了,经常咳嗽。我问及他中国公司的情况:“在中国作生意感想如何?”
“还好,还好,就是很忙,很忙!”
我想起彼得提到马片之谎称自己是‘教授’一事,问他是怎么回事,没想到他却说:“只要是为了公司的利益,什么方法都可以用。”。
我听后大吃一惊,说:“那你这句话的意思不就等于是说:‘为了赚钱可以不择手段’吗?”
萨沙不在乎我的质疑,继续发表谬论:“办公司和解数学问题是一样的,都需要动脑筋想出各种办法,只要能解决问题,采取什么办法都可以。”
“说谎、诈骗、不正当的交易、拉干部下水,这都是你所谓的‘办法’吗?”
“也可以这么说吧。当然,不能犯法,因为犯法对公司没有好处啊!”
其实,我也早知道萨沙是一个理智甚于感情的人,可没想到他在办公司之后,竟然学得如此的现实。但是,难道可以现实到没有道德底线吗?
他甚至还借用匈牙利诗人裴多菲的诗句,来表明他办公司的决心:“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公司故,两者皆可抛。”我听后自然心里透着一股冰凉,但也没什么可说的,只好无言以对。的确如王阿姨说的,人各有志,谁叫自己找了一个没有人情味的机器人呢?
今晚,平安夜,家里的亲戚、朋友,大大小小十几个人,聚集在一起。虽然我们全家没有一个人是教徒,但爸爸妈妈觉得应该入乡随俗,所以,我们每年都过圣诞节。每个成员都事先准备好了礼物,提前放到那棵高高的圣诞树下,花花绿绿的包装纸,看得人心里也暖暖的。以前的圣诞树和客厅里的彩色小灯,都是我和妈妈一起布置。今年,据说开始是爸爸帮着妈妈弄,可妈妈嫌他苯手苯脚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把他给解雇了。圣诞树上缀满了冰雪和圣诞小球,红色、黄色、绿色、蓝色的,配上亮闪闪的灯,在圣诞歌的乐曲下,大家坐下聊天,小孩们迫不及待地等待拆礼物,满屋洋溢着家庭聚会的热闹气氛。
表哥刘斌在纽约大学石溪分校电机系作教授,和表嫂章颖,带着三岁儿子东东,还有四个月的女儿薇薇。一家四口,照他的话说:“现在到哪儿都是拖儿带女的,没有自由了!”。不过,他是住得离我们家最近的,开车二十多分钟就到了。
小唐叔叔是爸爸过去在中国教书时的朋友,有一个十二岁的儿子唐勇。唐勇的妈妈李阿姨,显得年轻漂亮,看不出有这么大的儿子。
姐姐安琼、姐夫张刚和两岁的小外甥女林林从新泽西赶来时,晚饭已经早准备好了。据说是,进曼哈顿过桥时堵得很,差不多堵了40分钟。姐姐描述了一下经过曼哈顿时看到的情景。据说今年纽约市为了预防恐怖活动,采取了种种措施,颇有点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架势。
然后,姐夫走过来了,邀请我这次到他们家去住两天。我发现姐夫比以前瘦些,姐姐生孩子后倒是长胖不少。姐夫又问:“你的‘沙博士’呢?”,我赶快去找到了一直躲在客房里与中国公司马片之等打电话的萨沙,叫他打完电话后能否出来露露面,好让大家一睹芳颜。
晚饭之后,大家坐在圣诞树下聊天。突然,从里屋蹦出一个圣诞老公公。穿着红绒布白毛边的圣诞服、黑皮带、黑皮靴,戴顶尖尖的红帽子。在白白绒绒的头发鬍须中,藏着一张笑眯眯的脸,正在挤眉弄眼地对大家做怪相。大家一看,就立刻识破是爸爸扮的。孩子们高兴极了,围上去要圣诞老公公发礼物。大人们则赶忙拿出照相机抢镜头拍照。
之后,分礼物,拆礼物。每个人都得了大大小小十来个盒子。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惊喜地欣赏和玩弄着各种新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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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5 1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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