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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访埃武拉人骨教堂精选

已有 14617 次阅读 2013-7-13 06:49 |个人分类:生活点滴与感悟|系统分类:生活其它| 人骨教堂

埃武拉（Evora）是葡萄牙中南部小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可的一个世界遗产城市。城中的圣弗朗西斯科教堂很有名，里面有一个人骨教堂让它更有名。我专门去寻访那个人骨教堂，看我这个不怎么怕死的人，会不会被死吓着了。

从里斯本到埃武拉，一路上都是橡树林。我过去没有见过橡树，能猜到那是橡树，是因为我看到成片的树林，树干都被有规律地切过树皮。橡树因为特别的结构，在外层皮被剥掉后，仍然可以活。而橡树的外皮很厚，具有弹性，是一种很特别的材料，可用来做葡萄酒瓶的塞子，这也成了葡萄牙的一个重要经济收入来源。对我这个喝点葡萄酒但又不懂酒的人来说，买葡萄酒的一个简单判断办法，就是看酒瓶塞是否是橡树皮原木做的。如果是，那酒基本上就可以了。如果是橡树皮碎末压制成的，或者是人工材料的，那酒就会差点。有些酒的成本，橡木塞子占了大部分，比酒本身还贵。我很喜欢橡木的葡萄酒瓶塞，有一种天然的美感，攒了有一抽屉。这是吃货的题外话了。

我曾经去过平遥，也是世界遗产的一座古城，写了段博文：平遥古城杂看杂感。两相比较，我觉得平遥的商业开发太过了点；整个的城市，几乎被各种店面覆盖，让那座古老的城失去了自我。世界遗产的名头，给了它更多挣钱而不是保护的理由。埃武拉则不一样，保护得很好，店铺也不少，但不能张扬地摆在外面大街上，因此人们还可以见到城中古老的建筑、街道和一些独特的景点。走在街上，不至于被杂货摊淹没。

人们说的人骨教堂(capela dos ossos, orbone chapel)，只是圣弗朗西斯科教堂的一个很小部分。见过后才知道，它不是一个教堂，严格地说它只是一个“教室”。这个人骨室里面四壁都是人骨构成，据说当年教堂建在镇子的老墓地上，因此挖出了许多的人骨。欧洲曾经有过各种战争、瘟疫，造成大量的人死亡，埋骨的地方不会少。这样的人骨教堂，欧洲别的地方还有，最大的据说在捷克。把人骨晾在外面让人看，体现了东、西方文化的差别。

进到人骨室后，我的感觉还是很特别的，毕竟被那么多人骨所包围，它们都曾在这个世界上走动过，现在骨头被拆散，塑在墙上供人参观，有些怪异，但我一点都不害怕。我研究了好一会儿，发现建筑这个房间使用的人骨中，四肢长骨最多，然后是头骨。头骨最具有特征，一看就知道是人，而不是别的动物。其它骨骼部分比较少，比如说盆骨。很多头骨比较小，可见颅顶、颅底骨片间的缝合线还没有愈合，说明这些骨骼中，年轻个体很多。很少的头骨带有牙齿，不知是挖出前就掉了，还是后来建这个教室时才弄掉了的。过去这个屋子里没有任何隔栏，人们可以随意接近这些骨头，很多头骨上就被游人刻下到此一游的签名。现在游人和骨头们被玻璃的防护墙隔开，为了保护骨骼，有些东西就看不清楚了。

我看了很久那些头骨，看不出谁在哭，谁在笑。哭笑是表情，表情需要头骨、皮肉和心情才做得出来。无论生前是什么人，当皮肉和心情没有了，只有头骨时，大家都没有表情，两个眼坑直直的，用一副模样瞪着人。我试图看这些头骨是否能反映出不同的人群族裔，但我人类学知识有限，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能告诉我这些骨头来自欧洲人，亚洲人，还是非洲人。从这个地点出来的人骨，多半应该是欧洲人。

教室中有两首诗，以葡萄牙文、西班牙文和英文三种文字表现，是对这一室骨头做的注脚，让活人们思考。第一首的作者是Fr.António da Ascenção，英文译者是Fr.Carlos A. Martins。陈列室里用的英文译文，和维基百科中的有差别。我觉得两种译法各有优缺点，但选择了维基百科的英译，译成中文列在下面。第二首诗没有出处，我把它译成五言句子，列在下面的下面。

Where are you going in such a hurry traveler? 行色匆匆的你去何方？

Stop … do not proceed; 歇会儿...别忙着往前赶；

You have no greater concern, 啥事那么要紧

Than this one: that on which you focus your sight. 胜过眼前的一切：这一切吸引着你目光。

Recall how many have passed from this world, 可记得有多少人离开了这世界

Reflect on your similar end, 想想你会有相似的结局，

There is good reason to reflect 此言不虚，想想吧

If only all did the same. 我们都曾这样思考过。

Ponder, you so influenced by fate, 幸运的你仔细想

Among all the many concerns of the world, 茫茫世事中，

So little do you reflect on death; 你很少思考过死亡；

If by chance you glance at this place, 如果你抬眼看这里，

Stop … for the sake of your journey, 停下吧...为你的过客人生

The more you pause, the further on your journey you will be. 多驻足片刻，你的旅程将伸向更远方。

The scraggy skulls －嶙嶙头骨堆

Are my company －伴我影相随

I have them night and day 无论昼与夜

In my memory; 记忆中俳佪

Many were honoured 曾获人前誉

In the world by their talents, 天赋世间辉

And other vain ornaments 更将空名铸

Which served vanity 不尽荣华贵

Maybe in Eternity 青史留名处

The reason of their torments! 熬得陋骨归

出了这个教室的门，回望进门时就见到的门顶上的铭言：“Nós ossos que aqui estamos pelos vossos esperamos”，这是点题的句子。这句葡萄牙文有多种英译法。室内的说明中，它被译为：We bones that are here, we are waiting for your’s。在门口的简介中，被译为：We bones here, for yours await。我比较喜欢后者。同一个人骨室的介绍出现两种译法，可见不同语言翻译上的难度。另外的译法还有：“We, the bones that are here, await yours."

中文的译法也有很多种，我把它译为：我等寄骨处，待君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