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猎鹰重型“超级火箭”

前些天看到这个新闻时候，并没有怎么在意。因为在我看来这不过是一个商业噱头。没想到它在中国掀起了巨大的反波澜。包括人民日报网，环球网在内的许多媒体上出现了一些非常惊人的大标题。让我们看几个例子：

【“美国人凌晨完成一项壮举，告诉我们中美差距还有多么巨大”】

　　【就在几个小时前，美国人成功发射了目前全世界运载能力最强的超级火箭——“猎鹰重型”。在一些媒体看来，这枚火箭的成功发射已经令人类“登陆和殖民火星”的梦想变得越发现实起来，重返月球更是不再话下……

比起这些噱头，真正让我们中国人震惊的是：造出这种火箭的竟然是美国的一家私人企业，而我们国家距离造出这种量级载荷的火箭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最强火箭】

【敢想敢干的美国最牛企业家之一】

我们科学网也不甘落后。

有人说：

【美国科学大气磅礴啊！】

【这是美国企业家精神的一个完美例证。】

【一家民间企业成为“政府航天史”的终结者，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太空探索技术公司成为继美国、欧盟、日本、俄国以及中国之后，第六个拥有与国际太空站对接能力的实体。】

如果说猎鹰重型把一个小轿车送上太空，收回了两枚火箭就指的如此大吹大擂，那么那个主推火箭却没有回收成功，又象征着什么呢？

我以为，Google自动车的事故并不一定意味着私营企业的毁灭；而猎鹰重型把一辆特斯拉电动车和一个假人送上天也不意味着SpaceX就成了超越美欧日俄中五大国的第六航天实体。

SpaceX的所谓回收只有广告意义，中看不中用。我这么说不仅仅是因为这一次的所谓成功实际上也还包括回收的一个失败：三个初级火箭只有两个助推火箭回收成功，另一个主火箭的回收则是失败了。而这个失败是欢呼者们不愿提起的。但是它意义重大：火箭这个东西，寿命非常有限要回收成功意味着其寿命需要比仅仅发射的要长得多，如果不是特殊从设计上充分考虑寿命/可靠性问题，成功率就难以保证，而真若从根本上提高寿命，成本也就要有所提高。提高寿命的成本与回收的成本收益之间也是一个博弈。当年航天飞机也是以重复使用降低成本为宗旨，但是最后还是只能放弃。航天飞机的早期的成功要比猎鹰更令人瞩目。SpaceX能不能走的比航天飞机更远，还真难说。我个人认为整机重复使用这条路是难以走通的。

本人也主张火箭回收，但是不主张简单的重复使用。

而且也不欣赏这种所谓的回落的回收方式。因为这种方式华而不实。为了这个回收，就需要在发射的时候带上回落的燃料——这个部分基本上与不会收的发射相当。而为了把这部分燃料送上天，又需要更多的燃料。于是为了这个回收，发射的燃料费用和污染至少是不回收的两倍以上。我希望中国探索类似于卫星返回那种滑翔+降落伞的方式。回收回来的东西，也不要简单的整体重复使用，而是应当拆卸检验，分别不同情况或再用或维修或回炉。指望火箭整体重复使用，是极其不保险的，这种直线思维很可能重复航天飞机的悲剧。

马克斯是个很有商业头脑的青年。商业噱头玩的炉火纯青，但是在科学上还太嫩。而科学来不得半点噱头，是要考艰辛的努力打磨出来的。

我说马克斯玩的是噱头，有人可能不信。举个例子吧。这一回小马把一辆红色特斯拉送上太空，就宣称有超越当今一些火箭的运载能力，这就根本禁不起推敲。对于这类说辞我们本该就当听广告词一样姑妄听之而已，根本不必信以为真。一辆特斯拉才两顿多重，怎么能证明这个猎鹰重型有把62.8吨载荷送上近地轨道（LEO）的能力？从科学的角度，测定发射能力的配重最理想的是水，而不是一辆终将成为太空垃圾的跑车。

这意味着运载系数(载荷与火箭质量之比)高达0.0447！由于火箭回落需要额外的燃料，这绝不可能。更何况这个所谓的猎鹰重型是27个梅林发动机捆绑，小发动机捆绑必然是运载系数下降。否则岂不是可以用十台二十台小发动机来装备大飞机而用不着研发大型发动机了。

还有一位网友说：【截至2018年2月2日，我国长征系列运载火箭已进行266次发射，发射成功率达94.74%。

而猎鹰9号火箭到今天为止48次发射46次成功，成功率高达95.8%，充分体现了美国作为航天超级科技强国的底蕴。】

这真可以说是【邪说有术】了。截至2018 是多少年？对中国的长征火箭，那是从1965年开始。而SpaceX是在2002年才开始的，而且也不是从零开始，而是充分利用了NASA的经验和人才。如果以同时期比较，长征火箭的发射成功率比SpaceX高得太多了。从SpaceX创建的2002年到今天，长征火箭只有一次失败的记录。而SpaceX也不只两次失败。就连这一次的所谓成功也包含着三分之一的回收失败。

至于猎鹰火箭的成本也只是SpaceX一家的宣传。将来能不能达到也还完全是个未知数。我们现在所知道的事实是，这家公司至今一直在亏损，在烧钱。

还有许多的人，借此宣传私有企业的效率而攻击国家机构的官僚主义。他们把民进国退当成真理也不过是一种私有拜物教而已。国营企业国家机关有官僚主义，难道私有企业就没有吗？照样有，在我打过工的一家私有企业里，大老板简直跟皇帝差不多。一旦驾临所有的人都围着他转。他的电梯都是专用的。而几乎所有的大公司，也都有不同程度的，也不乏非常严重的官僚主义。在中国的战国时代有【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之说，现代的私有企业也差不多。看看我们身边的大公司，有几个能昌盛五代？更何况这些大企业还跟政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谁要以为SpaceX烧的全是马克斯的私人财富那就是图森破了。知道为什么美国只跟伊拉克和阿富汗这些非常落后的国家打了几年仗战争就烧掉那么多钱吗？就是因为这些战争从武器到一日三餐都是包给了私人公司，钱，绝大部分，都流到私人企业家手里去了。中国与越南的边境战争也是打了十年挂零，也没把中国掏空，原因无他，因为那个时候在中国还没有可以发战争财的私人公司。假如中国真的跟世界接轨了，实现了某些人梦寐以求的大型国有企业私有化，那就难说了。

借猎鹰重型的一次发射唱衰中国的航天事业，才是某些人的用心。妄说SpaceX是【政府航天史的终结者】其实是剑指中国。即使在美国也没有什么人指望SpaceX可以取代NASA。然而中国也不再是放弃运十的时代了。单方面的国退民进业已终结，现在是国进民进，各尽所能，协调发展的新时代。其实国有与私有之间并不是零和游戏，只有整个国家富强了私人才有发挥的空间。

老实说我并不看好马克斯。美国人比较张扬，外露，我不想多所批评，但是噱头多而实绩虚，不是好兆头。如果他肯听一句劝，我有两句话：第一，成本固然重要，但是对于航天来说可靠性更重要，因为那是人命关天的事情，用猎鹰搞航天旅游，我建议大家都等马克斯先生自己旅游过之后再考虑。第二，飞行器整体重复使用这条路，航天飞机已经走过了。不要在同一个石头上摔倒第二次。应当早日回头，另辟蹊径。火箭回落这个方式，看起来很壮观，但是不适用。靠这个鼓吹高的惊人的运载系数只能贻笑大方。我之所以还愿意给他忠告，是因为我还是希望成功，因为他的成功会促进行改天实业的发展，而假如他两年后就破产了，就失去了一个竞争者。  

……

最后在对那些SpaceX的崇拜者说几句话。（至于那些并不幼稚，而是以宣传【国退民进】，【私有制万寿无疆】而谋生活的老奸巨猾不在此列。）我知道在中国，和在世界上其他许多地方一样，有许多美国的崇拜者。他们基本上是从好莱坞大片来认识美国的。美国当然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包括马克斯冒险精神，但是事物总有两面性，美国人声称的东西您没有必要毫无保留的重复一遍甚至夸大其词。商业广告里过分美好的东西太多了，您都相信吗？当您决定转发这类广告的时候是否应当自己对这些说辞有一个基本的判断，切勿跟风。否则就会上那些以宣传私有制万寿无疆为生计的人们的当，帮助人家制造一哄而起的恶劣效果，让许多善良的人迷失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