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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窝在家里不动弹,看了《利玛窦中国札记》,这本书买了有一年多了,一直在书架上吃灰。利玛窦当然很有名,但如果不是因为李兆良老师对《坤舆万国全图》的研究工作,不是因为新型冠状病毒的影响,我应该也不会去看这本书的。
《利玛窦中国札记》的作者是耶稣会的传教士利玛窦(Matteo Ricci,1552.10.06-1610.5.11)和金尼阁(Nicolas Trigault,1577-1628)。 利玛窦在晚年用意大利语记录了自己在中国传教的经历,似乎并没有打算出版,而是准备呈送给耶稣会会长审阅,也就是说,利玛窦的手稿更像是一份工作报告。金尼阁并没有见过利玛窦,他到达澳门是在1610年的秋天,利玛窦已经于当年的5月在北京过世了。
1614年,金尼阁在返回罗马的航程中,把利玛窦的手稿翻译为拉丁文,并增添了一些内容(包括利玛窦死后的哀荣)。1615年,这本书以拉丁文的形式出版,封面的题字是“耶稣会士利玛窦神父的基督教远征中国史 会务记录五卷 致教皇保罗第五 书中初次精确地、忠实地描述了中国的朝廷、风俗、法律、制度以及新的教务问题 著者同会比利时人尼古拉金尼阁”,通常被称为《基督教远征中国史》。在利玛窦逝世300年以后,意大利文的原稿才得以出版。
这本中译本是根据拉丁文本的英译本翻译的(Louis Joseph Gallagher, 1953, New York, Random House),译者是何高济、王遵仲和李申,校者是何兆武,中华书局1983年出版,《中译者序言》的落款是“何兆武 何高济 1982年3月24日”。我手上的这本书是中华书局2010年4月出版的(2018.03重印)。
正文前的《中译者序言》、《英译者序言》和《金尼阁致读者》以及附录的《1978年法文版序言(史若瑟)》都是介绍这本书的来历和影响。全书共分五卷,第一卷是背景介绍,概述了利玛窦眼中的中国和中国人的情况,他在中国传教的时候(1582-1610),正是明朝万历皇帝的时代(明神宗朱翊钧,1563年-1620年)。第二卷是他在广东肇庆的传教(从圣沙勿略的努力和失败讲起,然后是他自己的传教经历,从1583年9月到1589年8月),第三卷包括广东韶州(1589.8-1595.4)和江西南昌(1595.6-1598.6)的经历,第四卷包括南京(1597.7-1600.5)和北京(1601.6-1602.9),这三卷内容主要都是利玛窦的经历。第五卷从1603年2月到1611年11月,主要是耶稣会在中国传教的各种成果展示,以及利玛窦本人的贡献和死后的哀荣。
利玛窦的传教热情很高,经历了很多灾难。他得过病,进过牢,还有一次差点被淹死了。他不是个书呆子,他知道传教需要很多很多的钱,他也知道教堂的财务问题很重要,他还认真考虑过要不要想刚入教的信徒们收钱(最后否定了,因为怕他们跑掉)。
利玛窦知识渊博,见识高明,而且颇有政治头脑。利玛窦对中国的政治制度有很深的了解,他很擅长跟官员打交道,从知县、知府、都督、侍郎、尚书,一直到亲王、阁老乃至万历皇帝,基本上没有出过任何大的问题。他的政治觉悟很高,认识到了皇帝和王爷可能存在矛盾,所以谢绝了亲王的帮助。但是利玛窦并没有见过皇帝,他只是参拜过皇帝的宝座,因为万历皇帝根本就不见任何人。
利玛窦熟悉中国的宗教体系,认为中国社会是三教混合(儒释道),他与这三者都打过交道。他也了解到一些外国宗教在中国的遗迹,比如说在开封的以色列人信奉的犹太教。
他对中国的日常生活在中的各种礼节、风俗习惯都很有了解,甚至包括一些迷信恶习:比如说,当时中上层的两大恶习是炼金术和追求长生不老,以及民间溺毙女婴的恶习。
他对中国的音乐评价不高,“只是嘈杂刺耳而已”。他看到中国的医术与欧洲很不相同,而且认识到没人重视医学,因为但凡有希望科举成名的人,都不愿意费劲钻研数学或医学。他认为中国语言对于外国人是非常难学的,因为中国人一直注重于书面语言,而不大关心口语。
利玛窦的记忆力非同寻常,能够对几百字的中文文章过目不忘、甚至倒背如流(有些夸张,但应该不全是空穴来风),他还为此写过记忆训练的说明《西国记法》。当然他也认识到谣言的威力乃至好处,并且在有机会的时候做了巧妙的利用。他说,“在中国,书籍一般都享有讲真话的极高声誉,以致于书中的内容即使是假的,后人也从想不到指责它们是谎言。”
这本书完全从传教士特别是利玛窦本人的视角看世界,所以他并没有讲明白中国人的反应,只是归之于中国人的好奇和贪贿或者是上帝的荣光。虽然他理解西方的争斗,比如说荷兰和葡萄牙的海上斗争,西班牙和葡萄牙的传教斗争(虽然两国的国王是同一个人),但是他好像不理解中国和西方之间也存在矛盾(也许他是故意不说,因为他在临死前烧掉了所有的信件)。
我对利玛窦的宗教活动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他的世界地图(特别是《坤舆万国全图》)和数学知识(特别是《几何原本》),然而,这些内容在这本书里都很少提及。《山海舆地全图》提到了几次,《坤舆万国全图》只提到了一次,不到一页纸的内容。(当然,关注这件事的人本来就不多,即使最近出版的《科学在中国(1550-1900)》,也同样是语焉不详。只有李兆良老师做了认真的研究,得到了非常不一样的结论。)因为对于利玛窦来说,科学是手段,传教是目的。他穿儒服、学中文,也是出于同样的考虑。这本书里有很多地方(见几个序言和附录)讨论了利玛窦传教冒险的真实意义,完全不像正文中的那么煽情。其实我一直不能理解,像利玛窦这样的人,他能够看到当时中国的各种宗教迷信,却不能看到自己宗教的实质,真是挺奇怪的:
为什么看见你弟兄眼中有刺,却不想自己眼中有梁木呢?
利玛窦中国札记(精)
作者:(意)利玛窦,(比)金尼阁 著,何高济,王遵仲,李申 译
出版社: 中华书局
出版年: 2010-04出版(2018.03重印)
科学在中国 (1550-1900)
作者: 艾尔曼 (Benjamin A.Elman) ,顾祖杰 等译
出版社: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原作名: On Their Own Terms: Science in China 1550-1900
出版年: 2016-5-1
丛书: 国家清史编纂委员会•编译丛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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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5 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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