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说无锡与苏州（1）名称

在中国的城市中，苏州与无锡是靠得最近的“一对”了。两个城市规模相差不大，城市的中心只相距四十公里，如今乘火车只需10到15分钟，座位还没有坐热就要下车了。在全国的各城市之中，苏州和无锡一直是所谓地级市经济发展的远远在先的排头兵，经济和社会发展水平都在全国名列前茅。除去那几个资源型的地方之外，多年来的人均GDP水平仅次于近三十年来“暴发”起来的深圳。这真是一对兄弟城市。所以，在多次闲说了苏州之后，说一下无锡也将会很有点说头。（参看博文《闲说苏州》（1-12））

虽说苏州是2500年来原地不动的最古老的城市，而“无锡”这个名称却比“苏州”要古老800年之久，在汉高祖的年代就有了“无锡县”，苏州这个名词是隋代才有的，在这之前基本上都称“吴”。为什么称无锡？一个流传最广的说法是无锡有个锡山，把锡开采光了，所以称无锡。这个传说我不相信。别的东西可以凭空消失，矿山采空了却一定会有遗址，另外，采出来的锡要冶炼，会有矿渣，不可能完全“绿色生产”，一点儿矿渣都没有的，可惜这些采矿或冶炼活动连一丁点痕迹或残渣都没有找到。所以，锡山无锡的说法是过去人们的胡乱猜测，现在人们的以讹传讹，实在是靠不住的。

有人说，这跟“吴”、“勾吴”一样，可能是当时的“当地民族”语言，“中国人”（中原人）听起来跟“鸟语”似的，弄不懂，就“音译”了。这倒有可能。总而言之，为什么称无锡，现在已经“无案可稽”了。

在古代经典中，多假锡为赐（这两个字古代也同音，金也是宝贝啊）。《易·师卦》：“王三锡命（王三次赐予诏命）”。《诗·商颂·烈祖》：“申锡无疆（再三赐予无穷的福祉）”。在历史小说中（历史真实亦是如此），权臣常常在篡夺皇位之前会先“加九锡”，那就是天子要“赐”给权臣九种“不得了的仪仗用品”。既然无锡的来历无案可稽，那我就编一个“无稽之谈”吧：古代边人要给天子进贡，贡完之后，天子也要有赏赐的。某次“无锡人”进贡的东西或者太差，或者什么原因弄得不对，总之是不合天子之意。天子说不给赏赐了，于是那里就“无锡”。这个无稽之谈无锡人一定不爱听，大骂“胡扯”。

无稽之谈可以瞎编，历史还是历史，不能乱说。据说，当初周太王倾向于把王位传给第三个儿子（即周文王的父亲），而他的大儿子泰伯与二儿子仲雍就“主动让位”，从陕西西部一直逃到了东南沿海的“蛮夷之地”，“文身断发”，当地人都来归附他们，这样就建立了吴国。据说，这泰伯最初定居之地就在无锡的梅里（无锡城中心往东12公里，苏州城中心往西北30公里处），后来他们的子孙后代才搬到了苏州去。自从周灭殷商以来，大家都称赞吴泰伯让位给老三的事迹。孔子在《论语》中说：“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泰伯可以说是品德最高尚了，屡次把王位让出来，老百姓都不知道怎样来称赞他才好了）。司马迁在《史记》中把《吴太伯世家》放在了所有诸侯国之首，以示尊崇。如今，梅里有泰伯墓、泰伯祠，苏州城里也有泰伯庙，大家都是很尊崇他的品德。不过，我对此总有些疑问，有时会对周朝的圣王们“腹诽”：如果泰伯兄弟不逃出来，结果会怎么样？

在汉代的时候，无锡县是归“苏州”（西汉称会稽郡，东汉称吴郡）管辖的。但是从西晋开始，无锡就归常州（当时称毗陵郡）管辖了，一直到清代灭亡。著名的《十五贯》的故事，就是发生在无锡。无锡知县过于执没有很好地调查研究，妄断人命。苏州知府况钟（历史上真有其人）在法场发现冤情，请示了都察院御史周忱（也真有其人），最后查清冤案。我们可以看到，在戏曲中，过于执对况钟多有不恭之词，这就是因为况钟并不是过于执的顶头上司，苏州府管不了无锡县。

到了共和国，无锡城里和近郊一些地方属无锡市，郊区属无锡县，市县同城。无锡市省属，无锡县则先后分别属常州专区、苏州专区和无锡市。直到近年，无锡县才被分，分后都成为无锡市的市属区。同时的苏州也是一样，城区属苏州市，郊区属吴县，市县同城。苏州市省属，吴县则先后属苏州专区和苏州市。最后吴县分解，都成为苏州的市属区。

据《禹贡》记载，在春秋战国及以前的时期，苏州、无锡左右的太湖平原的土地在全国属于“下下”等（总共分九等，从上上到下下），经过千百年的开发，那里成了全国最富饶的地方。地方富裕则税赋多，税多则需要及能够安置的官员就多。因此，在清代，一城两县就成了“长三角”地区的一个特色。除长三角外，只有像北京、广州、福州等极少数几个“省会”以上的城市会在一个城里设立两个县。而在长三角，具体地说，是苏州及靠近苏州的那些城市几乎都是一个城里有两个县衙门，即使是一个县城（如无锡、常熟、昆山等）亦是如此，当然，作为那里中心城市的苏州是全国唯一的有三个县衙门的城市。

作为富裕大县的无锡县也在清雍正年间被分成了两个县，一个仍然称无锡，另一个称金匮。两个县衙门都在无锡城里。

无锡的文人很多，过去文人写书，作者署名往往是要加上籍贯的。所以，我们如今看旧书，上面写道无锡XX与金匮YY时，就应当搞清楚，这XX与YY实际上都是无锡人。

无锡还有一个雅号，也就是别称，称为梁溪。梁溪是无锡的河流名称，源出惠山，不过，惠山哪里会有这么大的水源，本来太湖边上就是河汊纵横罢了。不过，既然有这样一条源出惠山的溪流，文人们也就把它作为了无锡的别号，显得更加文雅一点，他们往往自称梁溪某某（过去的文人都是如此，苏州人称姑苏某某，南京人称白下某某，杭州人称武林某某，济南人称历下某某如此等等）。看到这里，人们千万不要误会，认为无锡曾经有梁溪这样一个正式名称，不是的，无锡从来没有这样一个正式的称呼。只是到了2015年，国家才批准把无锡的几个老城区合并成一个梁溪区，作为无锡市的市属区。这与苏州的姑苏一样，两千年来，姑苏只是苏州的别号，不是正式的行政区名。网上有文章，说城市改名改错了，历史上把姑苏改成了苏州后悔死了云云，那完全是无知者的胡说八道。也是到了近来的2012年，才把苏州古城里原来的平江、金阊、沧浪三个区合并为姑苏区。在这个问题上，可能无锡是向苏州学习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