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国家留学基金委（CSC）资助公派来法国访学一年，转眼已在法国生活了近三个月。根据国家公派留学新规，每三个月要向中国驻法国使馆教育处交一份总结报告。在写该总结报告时，快速回顾了一下近三个月的法国留学生活，平添浮生出了一些感悟，随想随写，付之笔下，不入正文。

来法国之前，我根本没学过法语，也没参加法语培训，只是将要在出国前夕，请一个法语专业的研究生教了几个小时的法语音节拼读，然后凭着法国研究员一句“实验室工作人员可用英语交流”，就来到了法国的第三大城市——里昂。

早就听说，现在欧美已经有不少中国人。果然，在里昂的大街上、超市里、公交地铁上，一不留神，就能听见旁边有人说普通话。有时，我就产生一种错觉，在这，我不是外国人，那些卷发、蓝眼睛、高鼻梁的才是外国人，所以见人总有一种想说国语的冲动。可是周围路牌指示、地铁出入口标识、商品水果蔬菜名称等全都是我看不懂的法语，连英语都没有，提示着我这是我的客场。

好在初来法国，法国研究员热情接待，从一出机场，到研究所串门各教授及工作人员办公室，再到晚上dinner和住进公寓，全天候陪同，一天之内全部搞定。只是我在走马观花式一天活动中，他们之间的说话大多是法语，只是在与我说话时和需要我出示相关材料时，才用带有法语腔的英语跟我说，我听着怎么也不是很顺耳，但还是能明白他们的意思。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感觉，要在非英语国家待一段时间，不学点该国语言还真是不方便。比如，我去银行开户，在人工柜台还好些，前台会特意找一个会讲英语的工作人员接待。但开完卡，使用自动柜员机时（法国银行工作人员不接触现金，开完卡，要自己到自动柜员机上存、取钱），机器界面只有法语，我弄不明白哪个键是存款，哪个键是取款，哪个键又是转账……。因涉及真金白银，我也不敢乱按，最后还是只好求助银行工作人员才搞定。可是，过几天我再次使用自动取款机时，还是没整明白。其它还有如邮局、超市、网上购手机卡、地铁站购公交票等，全都是只有法语，没有英语。真感觉，忽然一瞬间，我在这成文盲了。所以后来我要办什么事的时候，总是找一个会法语的中国同胞或实验室的同事陪着一块。法国研究员也很给力，当他知道我要办事情的时候，就特意叮嘱实验室讲法语的博士后协助我，甚至亲自带我去办理，比如开校园卡、办理计算机入网等事宜。尽管这样，还是有诸多不便之处。在办公室讨论问题、在咖啡室闲聊，他们都是用法语交谈，听不懂他们说啥，也就融入不进话题。

有一次，与研究所众教授一块出去dinner，坐在同一个餐桌周围，他们用法语有说有笑好几个小时，我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谈论啥，大多旁观，他们大笑，我也就看着他们微笑。他们看我无聊时，也偶尔用英语和我聊几句。好在里昂是法国美食之都，好吃的东西不少，我也就乐得享受美食了。

在国内，人们都说吃在广州。我在广州也整整居住了十四个年头，确实也吃过不少各种风味的中国菜，再加上出差的缘故，也算是基本尝到了大江南北典型的中国菜系。来到里昂，与法国人一块聚了几次餐后，就感觉到：中国的美食，只要厨师做得好，我们一伸筷子就能吃到好吃的，但在法国，厨师做得好还不行，还得就餐人会吃。比如，法国cheese，我们都听说很有名，但我们尝起来，就总觉得腻腻的，怎么也不觉得好吃。但按他们法国人的吃法，一小块cheese，夹一块香喷喷的法国面包，再呡上一口法国酒庄红酒，还真是别有一番味道。还有诸如里昂血肠、洋葱牛肚、烤猪肉、醉鸡等，如果你不会搭配着来吃，还真不好吃。

说到吃，顺便说一下里昂一大的学校饭堂，伙食确实不错。只可惜我去吃，没有补助，每餐要付七到八欧元，而学生们去吃，只要付三、四欧元就可以了。我粗略估算了一下，学生只需支付买菜的成本价后，就可以从主餐、蔬菜、水果沙拉一直吃到甜点。甚至遇到饭堂收档时，你还可以免费吃到你想吃的饭菜。所以，在法国做学生还是挺幸福的，不用交学费，还享受房补、餐补等。

进入研究所工作不到一个月，课题组就有一女博士要进行毕业论文答辩。刚看到海报，论文答辩时间从上午10H30到13H30，整整三个小时，我还以为时间写错了，三个小时，在国内是三个博士的毕业论文答辩时间。于是，在办公室我弱弱地问了一下旁边的意大利哥们，他回答我说：no problem。

由于同一课题组，博士论文题目与我的研究课题相关，尽管那女博士事先告诉了我是用法语进行答辩，我还是坐在下面听她答辩，看她如何耗掉这三个小时。结果她论文PPT讲述了五十多分钟，之后是评委提问。含导师在内，有六个评委。第一个评委开始提问，他不紧不慢地打开论文，边翻页边说，好像是在评论和提问，当停顿时，台上的女博士就接着话题回应。一来一往，仅就这一个评委，近半个小时过去了，好像还没有停的意思，其他评委也静静地听着他们说，不时插一两句。他们都讲法语，我整不明白，就悄悄地溜回办公室，一个人坐在办公室到中午。

晚上回到公寓，回想起来，还真觉得，这博士毕业论文答辩，含金量应当不低。不说其它的，光就这一个评委的评论和问题就够消受的。后来我听说，有经过几个小时答辩，最终不通过的。对比起国内批量进行博士论文答辩，真不可相提并论。回想我当初博士论文答辩，觉得国内批量进行学位论文答辩，又觉得情有可原。一个国家这么多博士、硕士集中在一段时间完成论文提交并进行答辩，让有限的专业同行要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评完这么多学位论文，要详尽地看进去，简直不可能，更别说进行深入地评述和讨论了。法国这不一样，教育部和学校都没有要求在某个时间段内集中完成学位论文答辩，然后集中授予学位，一切由导师说了算，导师说什么时候可以答辩了，就进行答辩。

下个月课题组里有两个来自中国的学生要进行博士论文答辩，看他们这段时间没日没夜地准备，衷心祝愿他们能顺利通过答辩。两个博士论文答辩分别在两天举行，答辩完之后，都会开冷餐会，可以好好地吃两个下午。

带着国内大学排名的惯性思维，来到里昂一大，就觉得，里昂一大应当是里昂最好的大学。于是我就想找一下里昂一大在法国大学里的排名位置，结果，在有的大学排行榜里，里昂高师还居然排在里昂一大前面。而且，无论是英国泰晤士的大学排行榜还是美国出来的大学排行榜，法国大学的排名都不靠前。在这些大学排行榜里，排在前面的还居然是巴黎高等师范学院（我暗自纳闷：这学校怎么不改名为大学呢？还居然是师范？）。巴黎高师和里昂高师一样，都是工程师院校。迄今为止，巴黎高师出了10位菲尔茨数学奖得主；12位炸药奖获得者，有著名的物理学家李普曼（Lippmann）、奈尔（Neel），著名作家罗曼罗兰等；还出了像巴斯德这样的科学泰斗级人物。

经过上网搜索后才知道，法国的工程师院校招生很严格，较难申请入学，即使入学了，也要面临着高的淘汰率。当然能留下来的学生待遇也不错，毕业后就业的起步工资比公立大学毕业生高好几倍，而且还很抢手。了解到这，我才回过神来。难怪上次来我实验室装设备的法国工程师一个人就能搞定一套近两百万人民币设备的报价、安装、调试等，在设备安装调试时对每一个部件都了如指掌，硬件软件通吃，某个期间烧坏了，立马可以检测出来并想出应对之策。这哥们只不定是工程师院校毕业的。我也在想，可能也正是法国注重工程师教育，才造就了空客、阿尔斯通、圣戈班、阿海珐集团等著名的企业，奠定了法国在高端制造业的强大根基。

回想起前年暑假，我在德国短暂访问的一个月期间，也感觉到德国对应用技术院校很重视。尽管法国、德国的大学排名在国际上都不显露，但这两个国家在高端制造业领域一直处于世界领先的地位。这与两个国家重视工程师院校和应用技术院校应当是息息相关的。

夜已深，窗外一片寂静。不能再随想了，明天还要早起去实验室看炉子。该洗洗睡了。

最后，还是要感谢一下国家留学基金委（CSC）的资助！感谢工作单位也是母校中山大学的派送！可惜的是，由于我来法国做访问学者，错过了母校九十周年校庆的系列活动，尤其是校庆日（11月12日）在永芳堂前草坪上举行的具有中大特色的音乐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