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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坐在北京书房的书桌旁,抬头望去,虽然阳光还算明媚,对面的楼房脚下也还有一些修剪过矮矮的青绿色植物,和几棵人们栽种不久的墨绿色的柏树,但别的树木都落了叶,本来还可以给人一点美感的黄色的落叶,也被昨天的大风刮得无影无踪了,剩下的就是光秃秃的树枝,和灰色的土地。给人的感觉是了无生趣。
但是,在我的福建西部老家的农村,冬天是有颜色的,是有丰富的颜色的。虽然冬天的南方也不会姹紫嫣红、百花齐放,但各种颜色布满田野和房前房后的院子,那是另外的诗意的世界。读者要是北方人,又没有在冬天去过南方,一定没有感受过南方冬天的诗意的世界。
我家门口是一条永远奔流不息的河。河的对岸就是开阔的田野了。在这“大雪”后的季节里,水田里是不种东西的。早晨的时候,要是温度降到零度以下,也会结冰,但那冰只有一层纸那样厚,太阳一出来,就完全融化,水田里是微风吹皱的水波。要是旱田呢?情况就大不一样。我们的父母早早就种下的第三季的作物正生长着呢?这作物就是油菜、雪豆和胡豆。
我得花些笔墨给你们形容这些作物开的花。
油菜不是现在北方人吃的那一种,它是专为渣油而种下的油菜籽。这油菜开的是黄色的花,每一朵只有小小的薄薄的四瓣,却很有侵略性,成片成片地开,有的地方一望无际,一直开到山脚。黄色的油菜花虽然小而碎,却像黄金那样蔓延开来,给你感觉的冲击力,绝对是一等的。因为别的花,都不是这种开法,一朵一朵的,给的美感是一株一株的,唯有油菜花给你的美感是成片成片的。我后来只有在秋天青海湖举办的环湖自行车赛的电视节目中见过这种情景。
雪豆,大家可能没有听过这个词。但却是人人见过的普通之物。雪豆在北京人的口中叫荷兰豆。大概因为它在我们家乡是在天气最冷的时节开的花,就把它叫做雪豆吧。雪豆开的花是上下或左右两瓣的,在微风中就像胡蝶一样在飞舞,那颜色则也是紫色的或深紫色的。在我们家乡没有贮藏菜的习惯,青菜吃完了,接近春节快到了,就要吃雪豆了。雪豆花的美处是它淡淡的动态的紫色。它不可能像油菜花那样大规模地种,只是这里一块田,那里一块田,才有它紫色的身影,所以那种鲜嫩的紫色的雪豆花,就会给人一种十分珍贵稀奇的感觉。
胡豆就是北京人所叫的蚕豆。我们那里也是在秋末种蚕豆,开花的时候已经是小寒大寒时节了。可能对我们来说,它的种子是从外国传回来的,所以叫胡豆。胡豆花虽然也是紫色,但要粗糙一些。不可近处细看,要远远地看,才能看出一些味道来。但胡豆字则很实惠,甚至可以充当粮食,也可以炒了当作零食,所以大家也喜欢它。
当田野里的这几样花开完,果实也收获起来了,似乎冬天真要寂寞下来了的时候,天气也够冷了,有时甚至下起米坨雪来的时候,黄色的珍贵的腊梅花从人家的院子的豁口伸出来了,红梅花则在自己的院子里不知不觉地开放了。我们那里的梅花是野生的,很少有人专门去种植它,所以很少,但物以稀为贵,看得人特别多。特别是邻居家院子豁口伸出来的腊梅花,黄得透明,黄得肥厚,黄得鲜嫩。过路的人,特别是那些年轻的姑娘们,就会对着邻家的腊梅花和我们家的红梅花,用手指着说:看啊,那是什么花呢?明明知道是什么花,还要这样问。
看啊,看啊,春节的鞭炮响了,一年的花事了啦?没有,我们天井里祖母种的兰花开了,又放出了浓郁的芬芳。不出元宵节,我们那里的春天就到了,姹紫嫣红的春天又来到了,大地的颜色就又被春天的想象力装扮起来。
(2010年12月12日)
油菜花
油菜花近景
蚕豆花
雪豆花
腊梅花
红梅花
以上照片引自“百度搜索”,特此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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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4 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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