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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国情怀

已有 3141 次阅读 2009-9-10 10:01 |个人分类:未分类|系统分类:人文社科| 童庆炳


        一说到宋代的范仲淹,大家就会想起他的著名的散文《岳阳楼记》,想起他在这篇散文中的名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和“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范仲淹一生为官清廉、守边尽责,可谓功业彪炳,是封建时代比较关心国计民生的政治家。他是一个言行一致的人。但我们千万不要误会,以为这样的人就没有复杂的感情。他的词《渔家傲》就表达了一种复杂的感情: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这首词的意思是,一个白发的将军带着成千上万的战士,来到西北边陲守卫祖国的土地。这时候,已经秋天,雁儿南飞了,可人却不能回去。傍晚时分,太阳下山了,在无边无际的山峰下,孤城关上了城门,军队吹起了号角夹杂着风声、人声一齐响起来了。到了晚上,战士们围在一起,大家举起了酒杯,饮着浊酒,心中却思念起故乡来了。故乡是那么遥远,不可能回去,因为要保卫边疆。要知道,来犯的敌人还没有打退。听吧,羌笛的悲哀的乐声响起来了,地上则是雪白的霜。大家听到着乐声都睡不着,将军抚摸着自己的白发,战士则流下了泪。这首词沉郁悲壮,一字字,一句句,都流露出真情实感。
        但是,最值得我们注意的是,词作者在这里写出了将军和战士的一种情感的“紧张”。一方面,他们爱国,他们心中最大的愿望是要守卫边疆,在进犯的敌人还未打败之前,决不后推,更不能返回自己的故乡。这是一种公共的“情结”。但在他们的心中还有一个“情结”,那就是思乡。故乡有自己深爱的父母,自己的眷恋的妻儿,自己热爱的家园,自己的一片难于割舍的感情天地。在这秋日的夜晚,难道能挡住思乡的潮水涌动吗?爱国,毫无疑问,理所当然!思乡,这也是情之所至,十分自然。词的成功就在于写出了爱国与思乡这两种感情的紧张状态。这看似矛盾,却又十分真实。
        文学艺术的对象就是人。从一定意义上说,人起码有两种属性:人首先是个体性质的,个体是作为生物和人性的人所决定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出生地,自己的饮食起居,自己独特的童年,自己的禀赋,自己的初恋,自己的婚姻,自己的不同于他人的身体状况等等,文学艺术当然要关怀个体的人,这样才能体现出人文关怀的爱心、温馨、诗意和浪漫等等。文学艺术不能不关注个人及其情感,范仲淹词中描写守边的将军和战士在凄凉的秋夜的思乡之情,表现出浓浓的人情和人性,是文学艺术对象的特性。但是,人有是社会的人,人总是处于一定的社会关系中,人从一定意义上说,又是“社会关系的总和”(马克思)。例如,人生活在一个民族和国家中,那么他对自己的民族和国家就有义务。保卫疆土就是人的义务。这一点也是勿庸置疑的。所以文学艺术在描写人的时候又要表现出一定的历史理性。范仲淹在其词中,描写战士守边的决心,敌人不投降决不罢休,这种精神是作为社会的人的特性。这一点也是无庸置疑的。爱国,要!思乡,也在情理中。思乡,一种情调;守边,另一种情调;两种情调看似矛盾,却都来源于人的特性。文学艺术就经常这种“复调”中。“复调”从一定意义上说,也是文学艺术的一种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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