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破格人才”能走多远？

刘庆生

（中国地质大学，武汉）

众所周知，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大学教师职称改革的一个重要举措就是破格晋升职称，主要体现在破格晋升副教授和教授。破格主要是指讲师任职不足5年破格晋升副教授，副教授任职不足5年破格晋升教授。这种破格职称晋升制度属于当年那个时代人事制度的特色。诚然，在上世纪50-60年代也有年轻教师由于科研成果突出而提前晋升职称。例如我们学校的彭志忠教授由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大学毕业5年）因测定出葡萄石的晶体结构享誉世界而晋升副教授，并当选全国人大代表，这在当时属于罕见的“破格”晋升职称人才《刘庆生，感恩学术路上多位前辈师长，2018年8月10日科学网》。近些年，破格晋升职称在一些重点大学延伸至“特聘教授岗位”，尤其是一些大学设置了海外引进人才的各种“冠名职称”，琳琅满目，目不暇接。现在一些重点大学几乎让各种国家级或省级学术荣誉称号代替了传统的破格晋升职称举措。

据我所知，国内不少大学，尤其是那些经费充足的重点大学人事制度改革的一个重大举措就是给予各类国家级学术荣誉称号（俗称帽子）相对于校内普通教师超高薪水待遇。例如教授之间薪水可以相差数倍，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想起我们上大学时同等职称老师们的薪水之间相差较小，学校唯一的一级教授冯景兰先生基本工资似乎是340元，外加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院士）津贴100元，普通教授200多元，薪水相差不到一倍，二级教授与四级教授之间相差更少。这既体现了“按劳分配”的基本原则，又不至于“贫富差距”过大，这与欧美大学教授薪资等级差距相似。然而，大学里这类高薪（破格）教授能走多远，对大学发展的利弊确实是一个值得深思话题。

毋容置疑，那些能够获得国家级荣誉称号的大多数学者是基于他们丰硕的科学成果，更多的是基于他们求学及工作期间的辛勤付出，他们回国一段时间内获得稍高的薪水待遇合情合理，无可厚非。然而，超高的薪水就值得商榷。此外，有人告诉我，有的大学对于一些帽子人才聘期考核，即使有的人考核不合格，薪水会适度降低一点，但是依然会享受高出普通教授较高的薪水待遇，似乎帽子成了终身制，这就形成了一个不公正不公平现象，打击其他普通教授的工作热情。                                            我想如果大学不能正确处理好“破格人才”的管理与服务，这种机制将会在大学产生一些不利因素：1、容易造成不公正不公平。据我了解，有的海优人才只在海外一般大学完成政策规定的三年博士后经历就顺利获得国家青年帽子，许多大学直接给予教授职称。他们中有的人还是在国内完成博士学位，只在海外大学做了几年博士后，满足基本的海外三年的年限条件，他们的科研成果相比那些国内，甚至同一个机构的已经工作多年的教师并不出色（这些教师由于年龄原因无法申请相应帽子）。2、由于“破格人才”主要是依据科研成果，其中主要是看发表论文。这将导致大学破格人才重科研，轻教学。按照常理，这类帽子人才本该以海外丰富的学术阅历为大学本科教育人才培养做贡献。3、人才评审（函评与会评）都需要若干专家完成，这就势必导致各种帽子候选人海捞评审专家，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正如人民日报在一篇“摒弃‘以帽取人’，凭实绩论英雄”文章中说，“评定‘帽子’时，还有人情、面子等不良因素渗透进来。”

谈到某些“破格人才”能走多远，让我想起30多年前地质矿产部（自然资源部的前身）破格副教授职称往事。我的忘年交朋友高博士的经历属于“破格人才”正能量的代表。1990年地质矿产部决定举办直属大学教师职称破格晋升副教授答辩。计划通知部属的武汉地质学院和长春地质学院（现并入吉林大学）各推荐10位青年教师候选人（成都地质学院不详）参加。高博士在学校推荐时位居第11位，因此，没有获得进京参加晋升答辩资格。然而，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当赵鹏大校长参加部里答辩活动时发现长春地质学院送来候选人15人，随即他向部里力争武汉地质学院也应该15个候选人，所以，部里才通知学校排位11-15的人参加，这才有高博士替补参加答辩。不料高博士的破格晋升答辩一炮打响，成果获得评审专家高度赞扬，高票获得副教授职称。高博士破格副教授的事迹还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早间新闻播出，我刚巧听到，当年高博士28岁。此后，高博士没有停止科学研究前进步伐，再接再厉，34岁获得国家杰出青年基金，37岁获得长江学者特聘教授，2011年时年49岁当选中国科学院院士。显然，从1990年破格晋升副教授后，高博士一直坚守学问初心，在大学教师岗位上没有丝毫松懈。空口无凭，成果说话，经过20多年考验，高博士不负众望，学术之路走的最远。而和他同时破格晋升副教授的人中，后来躺平的大有人在，他们一直享受当年破格晋升职称带来的“红利”，学术成果并不突出。为此，后来也有的人离开了学术 一线，走上其它非学术工作岗位，过着惬意的生活。

毋容置疑，我们大学的“破格人才”中也有不少人始终坚持学问初心，他们的行为世范成为了学校一道亮丽风景和莘莘学子做人做事的楷模。然而，高等教育实践表明，一个大学的健康发展必须依靠大多数忠诚度高的教师的辛勤付出。只靠少数破格人才，包括各种帽子人才，这样的大学注定走不远。况且，我们一些破格人才主要专注科学研究，不愿意承担本科教学任务，导致“破格人才”与本科教学脱节，违背了大学教师需要将科学研究经历与成果融入本科教学的普世价值理念与精神。诚然，由于我国的教育体制特色，我们的大学缺乏竞争机制，无论办的如何也不会产生显性的负面结果。大学还是坚持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2025年9月16日策划，2025年11月24日提交科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