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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阚知先生参加“全国明清黄河古道征文大赛”的一篇新作,读来兴味
悠长,希望读到的先生/女士都喜欢。
下放期间的两部电影
阚 知
1970年,我被上山下乡的洪流冲到黄河故道的一个偏僻小庄上,一天傍晚,大队书记通知我,去学校集合与教师们一起到公社开会。将近十里的路程,我们漫无边际地边走边闲扯,校长偷偷告诉说:“开会只是借口,实际是看电影”。大家的兴奋点挪了位置,纷纷猜测着电影的片名,有位上海知青,还得意洋洋地唱起来:“手提红灯四下望,沙家浜肯定有情况,坚决消灭白虎团,满怀豪情(我)回海港” ……大家笑了:是的,出不了样板戏圈的。到了公社革委会一看,门口有书记、教革委主任和“五七”组长把守着,严禁其他人混入,这阵势足以证明,今晚的放映的肯定是“毒片”。
按事先划好的区域,找个地方坐定后,校长轻声问我:“《桃花扇》你在城里看过吗?应该是在扇面上画的桃花吧”?我点点头,算是两个问题一起答。贫协主席接过说:“画什么桃花呀,该印上毛主席诗词或语录,怪不得要批判……”。我摇头解释道:“不是现在的扇子,是古代侯公子和李香君的定情之物,血溅扇面上画的桃花,借离合之情,抒兴亡之感……”,因银幕上打出了“静”字,我们的谈话由嚷嚷改为耳语,凭借着看过一遍的本钱,我把这个发生在明末清初的故事给他们讲得有声有色……。
露水把夜幕弄得挺湿,身上的衣服潮潮的,大家都沉浸在剧情中,没感到什么凉意,直到第二天讨论时,那些教师们还都在剧情中争执着:“……‘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明明是唐朝杜牧写的,怎么象是侯公子吟作的”?“好人出场英俊巍然,坏人出场贼眉鼠眼,这是规律,侯和李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看不出来”。有个民办女教师说了实话:“俺文化低,真没看懂,不好发言”。民兵营长更会调侃:“干脆建议公社党委,再放一遍《桃花扇》,这样便于批深批透……”。最后大队书记总结说:“这儿有几张《人民日报》,让小阚读一下,找出几段,编个讨论稿交上去就行了”。通过这次近距离地与领导们接触,校长和书记都发现了我的文才和口才,于是很顺利地把我招进了民办教师的行列。
当上民师,我才发现学生们的知识面窄到什么程度,他们获取信息的途径,除了课本上的字,就是民间艺人的嘴,电影是两三个月等来一次,而且每次来,都是在学校操场放映,学校必做三件事,第一,晚饭要多准备两份馍和菜,以便放映员搭伙。第二,当天下午的课外活动和晚自习要取消,让远路的同学提前回家,通知家长和其他社员前来观看。第三,打扫一下操场,架出两张课桌和一条板凳,供放映员使用。尽管每次放映的都是“老一套”,大家还是把看电影当成政治任务,津津乐道地聚在一起。
1971年的2月11日,周恩来传达毛泽东的指示,说:“青少年没书看。把《鲁迅全集》和《红楼梦》《水浒传》等古典名著封起来干什么?这不是很滑稽的吗”?不久,有些小说和电影得以解禁。
记得放《野猪林》那天,好多师生都兴奋不已,我还特地请示校长,将课本上的《雪夜上梁山》,调到前面讲解,一再强调影片中的重要环节,把影象与文字紧密结合,融会贯通。我毕竟读过小说,看过电影,又有几本连环画的印象,所以把林冲和鲁智深描绘得活灵活现,直到下课铃声响起,同学们还是不愿回家,特别是几个外大队的学生央求道:我们路远,每次再来,都是人山人海的,站在板凳上都看不见,只好听电影,与其听电影,不如听你把故事讲完,……。我还能说什么,望着那一张张渴望知识的小脸,我眼睛潮潮的……。
吃过晚饭我返回学校时发现,那几个学生根本没有回家,而是饿着肚子在操场中间占地方,并招手让我过去坐,说:你就再给我们讲讲吧,权当这是教室,那白布就是黑板……。我默默地点点头,于是扩展出“拳打镇关西”、“倒拔垂杨柳”、“误入白虎堂”、“风雪山神庙”……如此大的空间,足足让我发挥了近两小时。
下放期间的这两部电影,是我终生难忘的记忆,一部让我了解了老师,一部让我贴近了学生。
安徽砀山果园场 阚 知(手机:13855787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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