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P30：是传递人类意志与信心的信号灯 

                                                                          王元丰

中国碳中和50人论坛成员

北京交通大学碳中和科技与战略研究中心 

联合国气候变化第30次缔约方大会（COP30）正在巴西亚马逊门户城市贝伦召开。这次会议本来具有历史意义，因为它是人类在2015年签订《巴黎气候协定》以来的十周年联合国气候会议。同时，1992年人类签订《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的签署地也是巴西，这次巴西又一次作为主办方承担了这样历史性会议的特殊责任。

然而，这次会议是在乌云密布的危机下召开的。之所以称为危机，是因为人类的气候危机正在加剧。全球刚刚经历有纪录以来最热的2024年，临时突破1.5°C红线；每年3000亿美元的气候损失已成“常态”；COP会议前，只有64国在会前提交新一轮国家自主贡献（NDCs），合计减排力度仅为1990年水平的15%，这与当初《巴黎协定》路线图设定的40%目标差距很大。按照当前趋势，全球温室气体排放将不仅导致未来温升突破1.5°C，还可能超过2°C，甚至向2.8°C的方向迈进，这是一个极为严峻的挑战。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在COP30领导人峰会上再次呼吁，人类不能跨越“1.5°C的红线”。

另一个重要的挑战是，美国特朗普政府不仅不派代表参会，还在今年9月进行的第80届联合国大会一般性辩论中公开称“气候变化是骗局”，并在不久前国际海事组织（IMO）投票中反对限制靠港船舶碳排放的协定，以关税、签证等手段施压他国跟随。作为全球累计排放量最大的经济体，华盛顿的“空椅子”确实影响了部分国家的出资与减排意愿，也被一些观察人士视为对多边气候机制的“规则性阻挠”。所以，在COP30会前，一些人士大声喊话：“Keep Paris Agreement Alive（让巴黎协定活下来）”，多少给人们有点悲凉感。然而，数字与事实同样告诉我们：多边主义并未坍塌，全球应对气候变化的战线还在坚强存在。

第一，COP30参会率本身即是态度。 198个《公约》缔约方中，仅4国缺席——除美国外，其余为阿富汗、缅甸和圣马力诺——在过去的COP大会上只是零星的参与者。这表明，多边主义仍然是全球各国坚信人类能够应对挑战的主要方式。换言之，全球超过98%的主权国家仍把联合国平台视为不可替代的谈判与信任场所。这也表明，应对气候变化、改变当前气候危机现状，已经成为人类的共识。没有多少人还想走过去的老路，依靠化石能源，让我们的生存环境面临更严峻的挑战。

第二，美国“联邦空席”不等于“国家空场”。 尽管美国联邦政府不参加，加州、纽约州、华盛顿州等19个州通过“美国气候联盟(US Climate Alliance)”联合组团出席COP30，并重申其2025年发布的共同目标——到2030年将成员州温室气体排放总量较2005年削减至少50%。美国智库、企业与慈善机构亦宣布筹资3亿美元，继续支持全球森林与早期预警项目。正如一位美国智库负责人所说“华盛顿特区不是美国，美国也不是世界。”有研究估计，美国的地方政府和企业民间组织共同行动，在2030年前，虽然达不到美国拜登政府设定的比2015年减排48~52%的目标，但是仍然可以接近实现这个目标。所以，这次美国政府退群也不一定会产生其期望的结果。

第三，技术与市场曲线已突破“临界点”。 国际可再生能源署（IRENA）最新数据显示，2010—2024年全球光伏度电成本下降89%、陆上风电下降68%、储能电池下降82%。2025年，可再生能源装机总量将历史性地超过煤电，占全球发电量的38%以上。2025年，可再生能源将首次超过煤炭，成为全球发电的主要来源。而即令在美国可再生能源的技术发展也获得青睐，就连传统的化石能源生产得克萨斯州，2024年风电+光伏占比也已达到42%，超过煤炭近三倍。这一趋势并非任何单一政府的“恩赐”，而是中国、欧盟等努力共同放大市场规模的结果，中国在技术和市场方面的杰出贡献，为全球应对气候变化注入强劲动力。市场逻辑一旦形成，便不再是行政命令可以随意逆转的“政策变量”。要相信技术与市场的力量！

第四，全球应对气候变化的努力是有成效的。对比下《巴黎协定》签署前后全球温升速度的变化就可以看到这一点：2005年至2014年，全球碳排放量平均每年增长1.7%，而从2015年至2024年，这一速度放缓至每年0.3%。联合国环境署报告显示，《巴黎协定》签订前，气候变化可能导致全球温升达到4°C左右，而协定签署后，根据目前的承诺，全球温升有望大体控制在2.3~2.5°C之间。这些都显示人们在应对气候变化方面的努力已经取得了成效。 此外，一些国家NDC的延迟，不等于缺席。截至目前，提交新版NDC的国家已增至121个，覆盖全球排放量的81%。其中，欧盟承诺到2035年削减60%、巴西承诺到2030年削减59%、印度承诺到2030年削减45%（相对于2005年）。虽然综合评估仍指向2.3—2.5°C升温，但这已把人类从“悬崖边”拉回半程。联合国环境署执行主任英格·安德森强调：“方向比速度更重要，只要曲线向下，我们就有信心把它压到1.5°C以下。” 

纵观人类的历史从来不是在顺境中书写的，而是在逆境中锻造的。COP 30的价值不在于某个大国的在场或缺席，而在于所有代表者的共同努力，在于人类能够坚定地站在一起，为了我们自身，也为了我们的后代，一起努力！COP30可能不会留下一份“完美文本”，但它用194盏亮起的国名铭牌告诉世界：绝大多数国家仍选择站在一起，为下一代打造拯救气候的方舟。贝伦大会把“意志与信心”本身变成了最大成果，正如巴西外长维埃拉所说：“亚马逊的夜晚可以漆黑一片，但只要雨林里还有一盏灯，黎明就会到来”。

《环球时报》2025年11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