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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授予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教授班纳吉(Abhijit Banerjee)、杜弗洛(Esther Duflo)和哈佛大学教授克雷默(Michael Kremer),以表彰他们“在减轻全球贫困方面的实验性做法”,对于贫困的研究意义深远且重大。
阿比吉特·班纳吉、埃丝特·迪弗洛和迈克尔·克雷默三名经济学家 贫穷不仅表现在财务资源层面,也体现在个人的认知资源层面。财务资源的贫穷引发认知资源的贫穷,认知资源贫穷的人,认知决策能力较低,做事完美所付代价高昂,又易令其陷入财务资源贫穷之境况,周而复始,何时见天日?不过,贫穷也有其光明一面:适当的“贫穷”带来的稀缺感,让人珍惜所有。 在心理认知层面上,探讨贫穷及其本质,促进人们持有乐观主义精神,帮助人们寻求更多解答,挖掘出更多关于贫穷的本质性问题,方可就教于方家。 南京地铁的车厢里四处张贴着丰子恺的各式画作,表达的是一种悠闲自得的生活态度。或许是匆忙上下地铁的人们太忙了,只能在坐地铁的时间里品味一下渴望而不可得的悠闲时光。 现代人的思维还停留在石器时代,却要适应有效信息相对稀缺的时代,因而有“看到字就觉得很重要”却没有能力处理重要信息的毛病。每一层传达消息的人都着眼于当下“紧迫而不重要”的事,“管窥”着自己手头的事情,认为消息传达是一项重要而不紧急的任务,可以不紧不慢地做,所以每一层都会拖延。这导致人人都被迫压着时间底线做事:学校里各种项目申报,从上层决定开始,层层下达,当下达到当事人时,通常离截止日期只有一两周,这才要当事人东拼西凑出“项目书”,或是要当事人赶时间填写各种“工作总结表格”。 为满足生存所需,人们不得不精打细算,持续从一项紧要任务转移到另一项紧要任务,没有任何“心力”来考虑投资和发展事宜,导致失去重要决策所需的资源。 Nobel等(2015)认为,成长在贫穷的环境中的儿童,大脑时刻保持着资源紧张的状态,具有脑容量更小的“生物印记”:家庭年收入低于25 000美元的儿童,大脑表面积比家庭年收入超过15万美元的儿童要小6%。贫困导致认知能力下降的机制可能是注意力转移,即贫困所引起的注意力消耗导致运用在其他事物上的精神资源被削减,使贫困者处理其他事物的能力减弱。恰如俗话所言——人穷志短,物质上的稀缺会导致稀缺心态,而稀缺心态会降低智商。 拥有稀少资源的人准时完成各项事情的代价就是潜在的身体健康损耗。Miller等(2015)研究了300名低收入、弱势群体非洲裔美国青年,发现那些自我控制水平高的,在一系列心理和社会测量中的表现较好,包括成年时较少抑郁,物质滥用和敌意也较少。对参与者的DNA甲基化的测量发现,这些成功的成年人免疫细胞老化得更快。政府首脑需要考虑的事情多,资源相对稀缺。Olenski等(2015)对17个国家1722~2015年举行的选举进行了调查,发现和失败的角逐者相比,成功当选的政府首脑少活了2.7年,过早死亡的风险也高出了23%。 资源稀少的人心力不足以应付很多事情,从而在复杂事情的处理上会显得力不从心或愚笨。Mani等(2013)对新泽西州一个购物中心的消费者进行了一系列实验。研究者要求参与者想象自己遭遇若干个特定的经济事件,例如,花钱修车,对这些经济事件,根据支出分为“简单”或“困难”两个等级,例如,修车要花费150美元或1500美元,参与者需要思考应对方法。随后,参与者将接受瑞文标准推理测验与空间协调性测试:前者检验逻辑思维和解决新问题的能力,后者则检验认知控制力。研究发现,在遭遇简单事件时,高收入和低收入的参与者在两项实验中的表现相仿;但在遭遇困难事件时,低收入的参与者认知能力显著下降,而高收入者能够保持原有的表现。Mani等(2013)所研究的认知能力和收入水平的相关性,另一种解释是反过来:因为某一个人群的认知能力较强,使得其在现实中的收入较高。 不仅都市中的上班族如此,务农的农民也是如此。Mani等(2013)还测试了印度甘蔗种植区54个村落中464位蔗农在丰收前后的认知能力变化。蔗农在收成前承受着巨大的经济压力,与收成之后相比,他们典当物品的概率更高,也更可能借贷。在这种状况下,蔗农在认知测试中的表现并不怎么好。但当丰收之后,收入到手,他们的认知能力便得到了显著提高。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表达的是农民的聪明程度与手里是否有粮有关。农民在收获之前的认知表现,往往比收获之后的认知表现差,而且这些差异不大可能是时间、营养、工作是否努力及压力方面的差异带来的。当一个人日子不好过时,他往往会专注于“不好过”这个事实,没有能力考虑其他的事情,包括如何解决“不好过”这个问题。鉴于此,在农村推进各项政策、宣传农业信息等项目的计划,应该放在五谷丰登之后。 即便人们暂时摆脱了这种稀缺状态,即给拥有“稀缺头脑模式”的穷人一笔钱,或者给拖延症患者一些时间,他们还会被这种“稀缺头脑模式”纠缠很久,失去认知能力和执行控制力,变得更加愚笨和冲动,而无法变得富足和高效。Sendhil Mullainathan七岁从印度移民美国,很快就如鱼得水,哈佛大学毕业后在麻省理工学院任教经济学,获“麦克阿瑟天才奖”后被返聘为哈佛大学终身教授。而立之年就几乎拥有一切,他觉得唯一缺少的就是时间,脑袋里总有不同的计划,想把自己分成几份去执行“多任务”,结果却常常陷入过分承诺、无法兑现的泥潭。一般人遇到这个问题,会去找各种时间管理“圣经”反复研读,但Sendhil Mullainathan发现他本人和穷人的焦虑类似:穷人缺少金钱,他缺少时间,两者内在的一致性在于,即便给穷人一笔钱,给拖延症者一些时间,摆脱了稀缺状态,他们也会被“稀缺头脑模式”纠缠很久,无法很好地利用这些资源。因此,新富人很容易把钱又全部赔回去,其实是思维习惯的问题。 反观现实,很多颇有成就的人年轻的时候,家境都不错,大多算得上如今的中产阶级。毛泽东的父亲是个生意人,在当地也算个小地主。周恩来的祖上是师爷,较普通人家更殷实。聂华苓的父亲是清朝的秀才,常与友人在家吟诗唱诗,打小受这种环境熏陶的她,长大后自然而然地写出了上佳作品。 时间表排得过满,不是好计划。过度紧张就会使得人专注于当下必须完成的工作,预测不到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适当的紧张有助于人们珍惜所有的资源。当稀缺俘获大脑时,人们的注意力会集中在紧急的事情上,并将其他事物排除在外。Shah等(2012)要求人对处于不同环境下的同一个物品定价,这时有钱人会对物品给出不同的定价,他们的判断会受到所处环境的影响,而穷人则给出了更加统一的价格。穷人对所支付的金钱有着更加清晰的认识,他们不会为环境所动,而是会依赖于自身对金钱价值的内化衡量尺度作出判断。 《菜根谭》说人不适合忙,“身不适忙,而忙于闲暇之时,亦可儆惕惰气;心不可放,而放于收摄之后,亦可鼓畅天机”。只有存在余闲,人们才不会全神贯注于迫切的截止日期上,才会去关注那些重要但并不紧急的任务。 本文摘编自李娟著《决策的基因 》,内容有删节。 ISBN978-7-03-051728-9 责任编辑:朱丽娜 人的决策行为是一类复杂的既具有智能性又具有社会性的自适应选择行为。对于“人的行为决策到底是什么”的问题,不存在标准答案。《决策的基因 》将最新科学研究结果与当今社会现象结合,用贴近生活与常识的方式解读行为决策,具体内容包括6个板块共40篇文章。书中探讨的理论与现象可以启发读者继续探索人的行为决策究竟是什么及其背后的动机。 本书适合管理学、心理学和社会学等领域的在读学生、高校教学科研人员,以及对行为决策感兴趣的人士阅读。 (本期责编:王芳) 一起阅读科学! 科学出版社│微信ID:sciencepress-cspm 专业品质 学术价值 原创好读 科学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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