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方思维模式的差异体现在处理问题和理解世界的方式上。西方文明倾向于收敛还原思维和局部突破论，关注简化和探索事物的本质原理；而东方文明更偏向于发散思维和整体均衡论，通过综合考虑多种因素来理解世界，强调从宏观角度理解事物的多样性和复杂多变性。例如，西方人下国际象棋，讲究局部战术争夺；中国人下围棋，则需战略布局以包围对方。又如，西方文明如拳击功夫，追求唯快不破、无坚不摧；东方文明则似太极禅意，倡导中庸合一、大化无形。

西方的方法论善于将复杂问题简化，强调单点突破、追求局部极致，通过单因素分析来探索问题的核心。这种方法在科学和哲学中尤为明显，它试图通过分析和逻辑演绎来揭示事物的基本原理。然而，这种方法可能忽视了事物本质的复杂性和多因素的相互作用。东方的方法论则更注重整体性（正面和反面）和中庸平衡，试图在全局的框架内理解局部现象。两者的区别可以举个明显的例子：欧美手机上单个App的功能往往非常单一、简洁清爽；而中国手机App的功能往往非常综合全面、复杂繁琐，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的手机功能都放进这一个App。

我们可以看出，以上首先涉及到发散性思维和收敛性思维的区别。发散思维又称求异思维、辐射思维，是指从一个目标出发，沿着各种不同的途径去思考，探求多种答案。发散思维灵活多变、流畅而富有独特性，强调从全局角度把握问题，这需要有丰富的想象力和宏大的整体观，以便将众多分散的思绪协同、统一起来。发散性全局思维的核心不是“散”，而是从中动态地找到核心的那些关键点，这样才能形成全局观。

其次，这里也涉及到逻辑思维与形象思维（类比、想像、直观、直觉）的区别。爱因斯坦精辟论述了逻辑和想象的区别：“逻辑能带你从A走到B，而想象力能带你走遍天涯海角”（Logic will get you from A to B, imagination will take you everywhere）。西方文明更擅长逻辑演绎法，从一般到特殊；东方文明则偏向经验归纳法，从特殊到一般，追求实用主义。

在文化层面，东方文化倾向于从整体上评价一个人，强调个人的思想言行与德行的一致性，认为这些方面相互影响，德行里表一致的人往往才被认为是真正好的。相反，西方文化更倾向于分析视角，认为人可以有多面，这些面可以相互独立，甚至是冲突的。例如，奥本海默是伟大的科学家，但在私生活上并不成功——他感情出轨、疏于子女教育，甚至有一个孩子因抑郁症自杀，而这在西方文化中却不会影响对其的肯定评价，在东方文化中却很可能将其封杀在历史的黑名单里。西方哲学强调学以致知，中国哲学强调学以致用，所以西方把学识和品德分离，而中国重实践、知行合一，强调内在修养与外在表现的一致性、内圣外王。

这种思维差异也反映在医学实践中，中医采用整体和系统的方法，强调身体各部分之间的相互联系和平衡；西医倾向于局部治疗，专注于症状的直接原因和治疗。具体来说，中医是辩证“多根筋全局思维”，注重药物成分的多样性和协同作用，以实现整体治疗效果。中药看似是乱七八糟的成分混在一起，实际上有一个总的原则：即药物的各种成分，要为了一个“全局”的作用结果，强调“海陆空”各兵种协同整体发力、对病症进行立体式打击；但缺点是有时会存在鱼龙混杂、不求甚解，甚至真假难辨的情况。而西医是典型的“一根筋局部思维”，强调在局部做到极致、求真务实，非常重视药品的“单一、高纯净度”，不重视各兵种的统一协调作战。西医通常采用局部治疗策略，专注于特定症状的处理，类似于“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目前中西方的思维也在融合，比如著名的鸡尾酒疗法，由美籍华裔科学家何大一提出，是目前对付艾滋病的最有效治疗方法，通过三种或三种以上的抗病毒药物联合使用来治疗艾滋病，其不仅可以减少单一用药产生的抗药性，同时最大限度地抑制病毒的复制。

为什么中医、西医目前都不能完全替代对方，主要在于人体是个“柔性”的系统。所谓“柔性”（详见章节“5.30 “智能王冠上的明珠”：柔性能力”），即个体差异很大，就是千人千面，非常个性化，这是最大的难点。西医的做法是把病症进行模式分类，用奥卡姆剃刀将其简化为少数几种纯粹的类型，然后用高纯度的药物去分而治之。中医的做法是在全局上巩固人体的防御力和修复力，通过综合调理达到治疗目的，这样的缺点是人体单点的抵御能力稍弱，但全局的能力变强。两种体系各有优势和局限，西医在急性病和症状控制上有优势，而中医在慢性病和身体调理上有独到之处。

通过以上论述，我们做一个简单的总结。

1、西方文明追求局部的极致，而中国哲学追求全局与局部的统一。西方在局部细节上较真，能把一件事情做到极致，但往往不考虑事情的对立面，甚至有时以为有某一种终极神器就天下无敌了，这是西方普遍的思维方式，这种全局视野的缺乏是导致诸多危机的根源。中国文化的思路是全局+局部，局部服从全局，全方位立体布置、以不变应万变，但在细节上追求往往不及西方细致（例如雕塑、绘画的写实性），甚至强调“过犹不及”，做事往往留有余地，这也导致有时存在马马虎虎、做不透的现象。

2、正因为中国文化追求全局性，因此是一种包容性很强的架构，所有外来文化都可以被其所用和吸收，典型的例子是儒释道三教合一、其乐融融；而作为对比，西方的各教派之间甚至教派内部互相打斗分裂了上千年。根源在于西方文明往往关注局部视野，因此吸纳外来文化的能力远不如东方，这也导致东方文明在西方一直进入不了主流，还停留在神秘猎奇甚至娱乐消遣的阶段。这也是为什么本书，涉及到如此宏大的中西全面主题，作者必须是一个中国人的原因，根源就在于西方学者了解和吸纳东方文化，其程度远远不如东方学者了解和吸纳西方文化。

当然，这两种旧有体系都各有局限，都无法完全适应AI时代的新形势，需要一种继承中西传统架构的全新范式、全新思维全新登场，详见本书章节“4.21  WHY分层多元开放统合思维（分统思维）”，特别是其中“点-线-面-体”思维的论述，涉及到了中西方思维的融合。实际上，目前人类对世界的认识越来越全面，局部细节也越来越丰富，正需要东方的全局整体思维与西方的局部细节思维进行一次彻底的大融合思想革命。这种全新的思维范式，既能继承东西方传统的优势，又能适应现代复杂多变的需求，形成一种更加全面、包容、灵活的认知框架。

“AI哲学一吴怀宇”（中国科学院博士、北大博士后）作者主页：www.OpenDAI.org；邮件：huaiyuwu@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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