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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郭杰诗集《月光下看海》以古典诗学为深厚底蕴,巧妙融合现代生活体验,构建出贯通古今的诗性世界。其诗歌在意象运用、精神共鸣与形式节奏三个核心维度,均实现对古典传统的创造性转化——既留存传统文学的典雅意蕴,又赋予其契合当代语境的思想内涵。诗人以学者的理性洞察与诗人的感性共情为双重视角,深入观照现实生活与自然景物:从重大社会事件到日常细微场景,皆能提炼出深刻的人文关怀与生命哲思。其“学者兼诗人”的双重身份,使诗歌兼具思想深度与情感温度,形成独树一帜的“学者诗风”,为当代新诗如何继承传统、扎根现实提供了极具价值的参照范式。
关键词:郭杰;《月光下看海》;古典传统;现代诗歌;学者型诗人;诗学精神
引言:月光漫海,诗脉承流
当月光轻吻海面,粼粼波光里浮动的不仅是水的褶皱,更是诗的肌理——这既是郭杰在新近出版的诗集《月光下看海》(人民文学出版社2025年6月)中勾勒的核心意境,也是这部横跨四十年创作历程的诗集给予读者最直观的审美冲击。从1984年长春深秋那片“温馨羽毛”的飘落,到2024年深圳湾畔“一寸海景”的定格,这位兼具古典文学研究专家与诗人双重身份的写作者,始终以生活为源、以传统为脉、以真情为魂,在现代诗的疆域里搭建起一座连接古今、贯通中西的“诗性桥梁”。
郭杰的学术履历自带厚重的文学基因:东北师范大学博士毕业,师从古典文学泰斗杨公骥教授;博士毕业后,又曾担任著名诗人、古典文学专家、《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词作者公木(张松如)教授的学术助手,深耕《诗经》《楚辞》与白居易研究数十年。这份独特的学术积淀,让他的诗歌既无脱离现实的空泛抒情,也无割裂传统的刻意先锋,而是如月光浸润海面般,将古典诗学的雅韵与现代生活的烟火气自然交融。在《月光下看海》中,我们既能读到“汨罗江畔”对屈原的隔空致敬,也能看到“人工智能与诗”对时代命题的敏锐回应;既能感受“陶渊明印象”里田园意境的现代转译,也能触摸“废墟下的婴儿”中人性温度的炽热传递。这部诗集恰似一面多棱镜,既折射出学者诗人对生活、传统与时代的深度思考,也为当代新诗如何从古典传统中汲取养分、在现实土壤中扎根生长,提供了可资借鉴的鲜活范本。
一、 学术基因的诗性转化:古典传统在现代诗歌中的创造性激活
郭杰的诗歌创作,始终烙印着深厚的古典文学研究痕迹。作为《诗经》《楚辞》与白居易研究专家,他对中国古代诗歌的意境、意象与精神内核有着精准把握,却未将这些传统元素生硬“搬运”至现代诗中,而是通过创造性转化,让古典诗学的精髓在当代语境中焕发生机。这种转化绝非简单的“仿古”,而是将古典传统作为精神资源与审美参照,融入对现代生活的观察与思考,最终形成独特的“学者诗风”。
(一)意象传承:从古典诗库到现代语境的意象重构
中国古代诗歌积淀了丰富的意象体系,“月亮”“菊花”“汨罗江”“青冢”等意象,历经千百年文化浸润,早已成为承载民族文化心理与审美情感的符号。郭杰在诗歌中对这些古典意象的运用,并非简单复刻,而是结合现代生活场景与个人生命体验,赋予其新的内涵与张力。
在《中秋之月》中,郭杰写下“月出东山,一缕微风/从树梢悄然垂下/忘记了谁在持杵捣药/无尽清辉泻入万千人家”。诗中的“月亮”“捣药”等意象,源自古典诗词中常见的中秋题材与嫦娥传说,却被置于现代生活语境——没有古人“举头望明月”的纯粹乡愁,取而代之的是“又一个举头思乡的日子/多少歌吟从时光彼岸传来”的时空交错感。月光仍是那轮千年月光,但凝望者已身处高楼林立、信息纷扰的现代社会:这种“古典意象+现代体验”的组合,让“月亮”既保留“思乡”的核心情感,又增添“时光流转”“传统与现代对话”的新维度。
同样,《青冢》聚焦“王昭君”这一古典意象,突破传统诗作中昭君“哀怨思乡”的单一叙事,在现代语境下重构其精神内核与历史意义。诗中“你让干戈化为玉帛/让通商之旅/南北相连/入乡随俗/左衽而衣/那时你/更加美丽庄严”的描写,不再局限于对昭君个人命运的同情,而是将其置于民族交融、文明互鉴的现代视角——昭君不再是被动远嫁的“牺牲品”,而是以主动适应、积极沟通的姿态,成为连接中原与边塞的“文化使者”。这种意象重构,既保留“青冢”承载的历史厚重感与民族记忆,又赋予其新内涵:在当代多元文化共生的背景下,昭君的“入乡随俗”成为跨文化理解与包容的象征,“干戈化玉帛”的事迹则呼应现代社会对和平、合作的追求。相较于传统意象中昭君的悲情色彩,《青冢》中的昭君形象更具主动性与现代性,让古典意象在与当代价值观的对话中焕发生机。
在取材于楚辞《渔父》而写成的《汨罗江畔》一诗中,郭杰对“汨罗江”“屈原”等意象的处理,更具历史厚重感与现实关怀。他以“谁能让时光倒流两千三百年/谁能让我来到汨罗江畔/谁能让我身披蓑衣头戴斗笠/遇见踽踽独行的楚国大夫屈原”的设问开篇,通过时空变幻、角色交替,将诗人自己变成两千年前汨罗江畔的渔夫,将读者带入与屈原对话的历史场景。诗中既还原屈原“颜色憔悴形容枯槁”的形象,也再现“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经典独白,最终落点却在现代:“屈原人格如一道七彩长虹/贯穿天地映照那瑰丽的诗篇/屈平辞赋悬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穿越千年时光我又恍然听到了/天才诗人李白的纵情呼唤”。在这里,“汨罗江”不再只是历史事件的发生地,而是连接古代与现代、诗人与读者的精神纽带;屈原的“坚守”与“高洁”,也成为现代社会中人们追寻精神信仰的参照。这种意象重构,让古典意象既保留历史的厚重,又具备现代的生命力。
(二)精神共鸣:古代诗人人格境界的现代回响
郭杰对古典传统的继承,不仅停留在意象层面,更深入精神内核——他在诗歌中频繁书写屈原、陶渊明、白居易等古代诗人,并非单纯“咏史”,而是通过描摹这些诗人的人格境界,表达对现代人生存状态的思考,实现古代诗人精神与现代读者心灵的共鸣。
作为白居易研究专家,郭杰对白居易“兼济天下”与“独善其身”的精神有着深刻理解,这种理解在《白居易二题》中得到充分体现。在《白居易故里》中,他写下“你曾在巍峨庐山下/陶渊明旧宅边/你曾在浩荡长江畔/孟浩然遗迹前/菊花绽开竹篱/苔痕掩映山岩/你那澎湃心潮化作/响遏行云的诗篇”。这里的白居易,不再是历史书中的“诗人”符号,而是与陶渊明、孟浩然精神相通的“同道者”:他的“澎湃心潮”既源于对田园意境的热爱,也源于对民生疾苦的关怀。而在《忆江南》中,郭杰进一步延伸:“杭州穿红袍/岂只为流连西湖畔/亲率官民筑长堤/一湖清水是珍贵遗产/苏州掌金印/亦有千般惠民之愿”。此时的白居易,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官员,他的“惠民之愿”与现代社会“为人民服务”的理念形成呼应,让古代诗人的“兼济”精神在当代语境中获得新解读。
对于李清照的人格,郭杰的诗歌也有着独特的现代诠释。《漱玉歌》以李清照为书写对象,跳出传统对其“婉约词宗”的标签化认知,深入挖掘其人格境界的多面性,进而实现与现代读者的精神共鸣。诗中既描摹李清照“猜书斗茶”的幸福时光,展现其作为文人的雅致生活;更聚焦她在国破家亡后的坚韧——“当灾难的洪流/淹没一切/举国南迁/这个纤弱的女子/也变成/孤苦无依的寡妇/经受过/一切痛苦之后/她的心/碎了/她的泪/干了/时光/糅皱了她的容貌/风霜/染白了她的秀发/却留下/一颗高贵的心”。这种对李清照人格的书写,打破古代文人“男性为主导”的叙事惯性,凸显女性在逆境中的精神力量。在现代社会,女性面临职场压力、家庭责任等多重挑战,李清照“虽历经磨难却坚守高贵”的人格,为当代女性提供了精神参照——面对困境,不必沉溺于悲伤,而应如李清照般以坚韧守护内心的尊严与价值。同时,诗中“一颗高贵的心”的提炼,也超越时代界限,成为现代人在浮躁社会中坚守精神品格的共鸣点。
郭杰的《二泉映月》以瞎子阿炳为书写对象,深入挖掘其“在苦难中坚守艺术尊严”的人格境界,实现现代艺人精神与当代读者的心灵共鸣。诗中“任松香在两根丝弦之间灼烫/任忧伤的泉水汩汩流淌/任一轮明月恍如道具/照你扮演世间无尽的沧桑”,既描摹阿炳街头卖艺的艰辛场景,更聚焦他在双目失明、生活困顿中的精神坚守——“黑色墨镜遮住了深陷的眼窝/遮不住十指间滚滚的绝望”、“诉不尽涟涟泪水如泉水/诉不尽苦尽甜来的希望”。这里的阿炳,不再是单纯的“民间艺人”符号,而是以艺术为精神支柱、在绝境中传递希望的强者。其“以苦难为养分,以艺术为救赎”的人格境界,与现代社会中人们的精神需求高度契合:当代人面对职场压力、生活挫折时,可从阿炳的坚守中领悟“困境中不放弃精神追求”的价值——正如阿炳用二胡传递希望,现代人也能以热爱与坚持对抗生活的迷茫。这种对传统艺人精神的现代解读,既保留历史人物的人格内核,又构建了跨越时代的情感共鸣。
(三)形式借鉴:古典诗歌韵律与节奏的现代融合
中国古代诗歌有着严格的韵律与节奏要求,如唐诗的平仄协调、宋词的词牌规制,这些形式特征绝非单纯的“格律”束缚,而是与情感表达深度绑定的审美载体——平仄的起伏呼应情绪的张弛,词牌的长短适配心境的缓急。郭杰的现代诗虽未拘泥于古典诗歌的格律范式,却在韵律与节奏的营造上深植传统基因:他借鉴古典诗词“音随情动、韵为意设”的创作逻辑,或通过句间的平仄呼应构建内在韵律,或依托长短句式的错落排布模拟情感节奏,最终形成“韵律自然天成、节奏贴合心境,兼具古典雅韵与口语鲜活”的语言风格。这种风格既规避了现代诗中常见的“晦涩断裂”之弊,又打破了传统格律的刻板限制,让诗歌在诵读时既有古典诗词的朗朗上口之感,又不失现代表达的灵动自由,恰是其“学者诗人”身份在语言层面的鲜明体现——以学术积淀把握古典韵律精髓,以诗性思维赋予语言鲜活生命力。
在《风中寄语》中,郭杰写下“久久地伫立/在冬的天地/一任那曼长的思绪/随着风飘向你/再捎上一句/轻轻的问语/当冰雪消融的时候/你还会来么”。这首诗的句式长短相间,却有着古典诗歌般的韵律感——在押韵上呈现自由而富有内在韵律的特点:全诗未严格遵循传统押韵规则,而是通过局部押韵与邻韵通押,形成自然流畅的音韵效果。前六行以“i”韵为主(如“立”“地”“你”),音色细密清脆,与冬日凝练的意象和绵长思绪相契合;中间穿插“ü”韵(“绪”“语”)形成轻微转换,既避免单调,又通过音近性维持整体和谐;末两行则突破前韵,以轻声“么”和“候”收尾,虽未直接押韵,但借助语气呼应和开放式音效,模拟出冰雪消融的流动感与疑问的余音,强化诗歌的怅惘与期待。这种押韵方式既保留现代诗的自由表达,又通过音韵的局部控制,使情感与音律相互渗透,体现“音随情动、韵为意服务”的创作理念。同时,每两句一组的结构,也与古典诗歌的“联”相似,让诗歌读起来既有现代诗的自由,又有古典诗的韵律美。这种韵律感不是刻意追求的“押韵”,而是情感自然流动的结果,恰似古典诗歌中“言为心声”的传统,实现语言与情感的高度统一。
同样,在《中秋》中,郭杰采用更具创新性的“阶梯式”句式:“我/斟下/一杯酒/举头遥望/窗外的月亮/月亮缓缓升起/在碧澈的夜空里/映照着故乡的回忆/西风也这样凉爽/一缕微云绕上/月中的桂树/中秋今夕/嫦娥在/思念/你”。这种句式看似自由,却暗含古典诗歌的“节奏美”——从“我”到“一杯酒”,再到“窗外的月亮”,句式由短到长,像镜头逐渐拉远,契合人们“举杯望月”时的视觉与心理过程;而结尾“嫦娥在/思念/你”的短句,又像古典诗歌的“结句”,简洁有力,余味悠长。这种节奏处理,既借鉴古典诗歌“起承转合”的结构特点,又融入现代诗的自由形式,让诗歌既有“形”的美感,又有“情”的流动。
更值得注意的是,郭杰对古典诗歌“炼字”传统的继承。中国古代诗人讲究“一字传神”,郭杰的诗歌也注重词语的精准运用,通过简洁而富有表现力的词语,传递丰富的情感与意境。在《落叶》中,他写下“一片枯叶/从枝头到地面/不是简单的/自由落体/西风中/翩跹摇曳的影迹/夕阳辉映/叶脉突起/最后几丝绿意/眷恋而决绝”。这里的“突起”“眷恋”“决绝”等词语,看似普通,却精准描绘出落叶的形态与“情感”——“突起”的叶脉,是落叶生命最后的“倔强”;“眷恋而决绝”的绿意,是对枝头的不舍与对大地的皈依。这种“炼字”让简单的自然现象充满人性温度,也与古典诗歌“以小见大”“情景交融”的传统一脉相承。
二、 现实土壤的深度扎根:时代镜像与生活肌理的诗性捕捉
作为深耕古典文学的学者,郭杰并未困守书斋、脱离现实,反而以敏锐的感知力与深切的人文关怀,将目光牢牢锚定在鲜活的当代生活中。他的诗歌题材如同铺开的生活长卷,既收纳重大社会事件的波澜,也留存日常生活的细碎,既回望遥远历史的烟尘,也凝视身边自然的脉动。但他的“写实”绝非对现实的简单复刻,而是以诗性思维为滤镜,对生活肌理进行提炼与升华,让时代镜像在诗行中沉淀出深刻的思想内涵与动人的情感力量。这种“扎根现实”的创作姿态,既是对中国古代诗歌“感于哀乐,缘事而发”传统的传承,更彰显了现代诗人回应时代、担当社会责任的自觉。
(一)重大事件的诗性回应:从灾难记忆到英雄礼赞
当重大社会事件牵动大众神经时,郭杰既不回避事件的沉重,也不做空泛的议论抒情,而是以诗人的细腻捕捉人性微光,以学者的理性梳理情感脉络,从宏大主题中剥离出最具温度的细节,将其转化为可感可知的诗性表达,让诗歌成为记录时代记忆、传递集体情感的重要载体。
在《废墟下的婴儿》中,郭杰以2008年汶川大地震为背景,没有铺陈灾难的惨烈全景,而是将镜头聚焦于“废墟下的婴儿”这一极具冲击力的场景,用细节勾勒灾难中的人性光辉。诗中“废墟下的婴儿/衔着妈妈的奶头/静静地睡着/妈妈也静静地睡着/但她不会醒来”的描写,以“奶头”这一象征母爱的细节为核心,将生死相隔的悲痛凝缩在静谧的画面中;而“妈妈用婴儿清澈的眼睛/凝视这个世界”的笔触,更让母亲的爱超越生死,化为对世界的温柔凝望。郭杰并未刻意渲染悲伤,而是通过“婴儿被小心翼翼地捧起/被爱包裹着/在陌生人们的怀抱中/传递”,展现灾难中人与人之间的守望相助;又以“手机上留下的遗言——‘亲爱的宝贝/如果你还活着/一定要记住/妈妈爱你!’”,将个体的母爱升华为“世上最伟大的诗篇”,让灾难中的“小爱”与人类共通的“大爱”形成强烈共鸣。这首诗绝非对灾难的消费,而是对生命的敬畏、对母爱的礼赞,更是对极端环境下人性“向善”本能的肯定,深刻体现了诗人对重大社会事件的人文思考。
同样,在书写2023年北方抗洪救灾的《用生命诠释光荣》中,郭杰摒弃了空洞的英雄叙事,转而以具体人物与细节,解构“英雄”的符号化形象,凸显其“平凡中的伟大”。诗中“一位上校政委领受任务/集结全部力量/实施紧急救援/电闪雷鸣中/当急需物资已运达、被困群众已疏散/他的指挥车却被山洪冲翻/危险时刻/他费尽全身之力把司机推出车外/自己陷身洪水激流”的描写,没有刻意拔高,而是通过“费尽全身之力”的动作细节,还原英雄作为“普通人”的挣扎与抉择——他的伟大,正藏在“把生的希望留给别人”的瞬间里。对于“常务副市长”的刻画,郭杰同样以细节见长:“指挥车在暴雨中疾驶/他眉目紧蹙/紧盯着前方/用急促而坚定的语气下达指令:‘一定要尽快转移/一定要避免伤亡’”。“眉目紧蹙”的焦虑是他作为普通人的共情,“急促而坚定”的指令是他作为公职人员的担当,这种兼具“烟火气”与“使命感”的描写,让英雄形象愈发真实可感。诗的结尾“战士啊,神圣的称号/你们用生命诠释光荣/以血肉之躯筑成钢铁长城/保护祖国和人民是心中最坚定的信念”,既是对英雄的礼赞,更给出了深刻的解读:英雄从非超凡脱俗的“超人”,而是在关键时刻选择挺身而出的“普通人”——这种贴近大众的解读,让英雄精神更易走进人心,更具感染力量。
(二)日常生活的诗意发现:从细微场景到生命感悟
若说重大事件是郭杰诗歌的“时代坐标”,那么日常生活的细微场景便是其诗歌的“情感底色”。无论是“月下村头的约会”“书房里的阅读”,还是“回乡路上的见闻”,这些看似平淡的生活片段,在他笔下都被赋予了独特的诗意,成为传递生命感悟、表达人生思考的载体。这种“于细微处见精神”的创作手法,既继承了中国古代诗歌“以小见大”的审美传统,也让现代诗更贴近普通人的生活体验与情感共鸣。
《夏夜村头小景》便以质朴的笔触,勾勒出一幅充满生活情趣的乡村夜景。诗中“月光下/小桥头/两个身影儿/慢慢往一块儿凑/夜风吹/柳梢垂/两个身影儿/终于扎成一堆儿”,用“身影儿”“凑”“扎成一堆儿”等充满乡土气息的口语化表达,将年轻人约会的羞涩与甜蜜具象化,宛如一幅动态的“乡村风情画”。郭杰并未止步于写景,而是通过“啊!那是我爹/赶快赶快松开/唉!那是你爹/赶紧赶紧起来”的突发情节,让场景瞬间充满张力——年轻人的慌乱与羞涩跃然纸上,为“小景”注入了鲜活的人性温度。诗的结尾“看,你爹回去了/真吓得我一抖/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往家走/一个说着要起身/一个却拉着不放手/月光下/小桥头/两个年轻的身影儿/慢慢又往一堆儿凑”,既呼应开头的“月光”“小桥”意象,又以“拉着不放手”的细节深化了年轻人的纯真情感,让平凡的“村头小景”成为青春爱情的见证,也让读者在熟悉的场景中,重拾生活本真的诗意。
在《书房的主人》中,郭杰则以“书房”这一私人空间为切入点,探讨“知识与自我”的关系。诗中“我买了一大批书/气喘吁吁搬进书房/摆满了四面书柜/在地板上摞成一堆又一堆/于是,学问/庄严地成为/我的书房的主人/而我自己/逡巡于书房门外/几乎打不开门/不知如何入内”,用“学问成为主人,自我沦为门外人”的反差,幽默又深刻地写出了现代人面对海量知识时的焦虑与迷茫——我们热衷于“占有”知识,却往往忽略了对知识的“理解”与“运用”。这种自嘲式的描写,并未停留在对“知识焦虑”的抱怨,而是巧妙引发读者思考:知识的价值从不在于堆砌,而在于与自我的融合;书房的意义,也从不在于藏书的多少,而在于是否能成为精神成长的空间。这让“书房”这一平凡场景,超越了物理空间的范畴,拥有了哲学层面的内涵。
《回乡》则聚焦“回乡”这一普遍的生活经历,细腻捕捉了现代人对故乡“熟悉又陌生”的复杂情感。诗中“一张张面孔/似曾相识/一声声方言/充满亲情/一口口家乡菜/真是别有滋味/一条条街巷/又传出当年歌声”,用“面孔”“方言”“家乡菜”“街巷”等感官细节,唤醒每个人对故乡的共同记忆——这些细节是“熟悉”的,是乡愁的载体;但“似曾相识”的定语,又悄悄暗示了“陌生”的存在:故乡的人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故乡的景也或许添了新痕。郭杰没有直接抒发“物是人非”的感慨,而是通过细节的叠加,让“故乡”成为记忆与现实的交汇点——既保留着对故乡的美好眷恋,也坦然接纳故乡的变化。这种不刻意煽情、却饱含真情的表达,比单纯的“乡愁”更真实,也更能引发经历过“回乡”的读者的共鸣。
(三)自然景物的人文观照:从山水草木到生命哲思
在郭杰的诗歌中,自然景物从不只是“背景板”,而是承载人文思考的“生命体”。他对自然的描写,摒弃了单纯的“咏物”式描摹,而是将个人的生命体验、人生哲思融入山水草木之中,实现“物我交融”的审美境界。这种自然观,既延续了中国古代诗歌“天人合一”的传统,又融入了现代生态学的理念,让自然景物成为传递生命哲思、表达生态关怀的重要载体。
《九寨沟》一诗中,郭杰先以“这是一场视觉的盛宴/雪水如蜜/秋风如弦/山林共舞/赤橙黄绿都已沉醉/光谱中井然有序的位置/瞬间斑斓幻化/如梦境般神秘”,用“如蜜”“如弦”“共舞”的拟人化手法,赋予雪水、秋风、山林以生命力,将九寨沟的美与奇具象化——雪水的甘甜、秋风的悠扬、山林的灵动,共同构成了一场“视觉盛宴”。但他并未止步于对美景的赞美,而是笔锋一转,写下“世界居然如此静谧/荒谷间的风声/也变得小心翼翼/仿佛在呵护/群山上一层层光影叠变/湖水里醉人的七彩迷离”。这里的“风声小心翼翼”“呵护光影与湖水”,实则是诗人对自然的敬畏之心的投射——自然的美是脆弱的,需要人类以谦卑的姿态去守护。诗的结尾没有直白呼吁“保护自然”,而是通过对“静谧”的珍视、对“美景”的赞美,让读者在感受自然之美的同时,自发产生保护自然的意识。这种“寓理于景”的写法,比空洞的说教更具感染力,也更符合诗歌“以情动人”的特质。
《红树林》则以“红树林”为象征,挖掘自然背后的人生哲理。诗中“虽美其名曰海/每逢退潮时/只剩下一片滩涂/泥泞的貌相/而当红树林涌现/蓦然化作/绿叶的迴廊/白鹭的天堂/只需苦涩海水/而默默献给人类/以根的坚韧/以枝的力量”,先描绘红树林生长环境的“泥泞”与“苦涩”,再凸显其绽放的价值——它不仅为白鹭提供栖息的天堂,更以“根的坚韧”“枝的力量”为人类传递精神养分。在这里,红树林已不再是单纯的植物,而是“平凡中孕育伟大”的象征:就像红树林在贫瘠环境中依然能绽放生机,许多平凡的人或事物,即便身处困境,也能凭借坚韧的意志创造价值、奉献力量。郭杰通过“物我交融”的描写,让“红树林”成为传递人生信念的载体,也让读者从自然中汲取面对生活的勇气。
《陨石》一诗则将目光投向宇宙,以“陨石”为媒介,探讨“宇宙与生命”的关系。诗中“你以光的速度/飞越千年/划过大半个银河/来到小小人寰/莫非只是为了/见我一面/并向我展示/你冷漠的容颜”,以拟人化的对话开篇,赋予陨石以神秘的色彩——它跨越千年、穿越银河,仿佛带着宇宙的使命来到地球。而“我可是一个/读过书的人哪/焉能轻信/这一时戏言/我深深知道/你曾经的浪漫/那红色心脏/是照亮宇宙的烈焰”,则从“我”的视角切入,揭示陨石的本质:它看似“冷漠”,实则曾是“照亮宇宙的烈焰”,承载着宇宙的浩瀚与永恒。郭杰通过这种想象,引发读者对生命意义的思考:在浩瀚宇宙中,人类的生命或许短暂如尘埃,但正如陨石曾以“烈焰”照亮宇宙,人类也能通过自身的努力,让生命绽放出独特的光芒。这种“以自然喻人生”的写法,既继承了中国古代诗歌“比兴”的传统,又展现了现代诗人对宇宙、生命的深度探索,让诗歌兼具浪漫情怀与哲学思考。
三、 学者型诗人的双重身份:学术素养与诗性思维的互哺共生
郭杰诗歌的独特魅力,根植于他“学者”与“诗人”的双重身份——这两种身份并非彼此割裂,而是形成了“互哺共生”的有机关系:深厚的学术素养为其诗歌创作提供了古典传统的精神资源与理性思辨的深度,灵动的诗性思维又为其学术研究注入了情感温度与审美视角。这种身份融合,让他的诗歌既兼具学者的思想厚度,又饱含诗人的情感浓度,最终凝练出独树一帜的“学者诗风”,也为当代知识分子如何平衡学术研究与文学创作、如何在理性思考与感性表达间找到支点,提供了极具价值的实践范本。
(一)理性思考的诗性表达:学术视角下的情感升华
作为深耕古典文学的学者,郭杰的诗歌从不缺乏理性思考,但他始终避免将思考转化为枯燥的学术理论或抽象议论,而是以诗性语言为载体,让理性思辨与情感流动自然交融,最终达成“理中有情,情中有理”的审美境界。这种“理性思考的诗性表达”,既保留了学术视角的深刻性,又赋予了诗歌打动人心的情感力量。
在《人工智能与诗》中,郭杰针对“人工智能能否替代诗人创作”这一时代命题,展现了学者的理性洞察与诗人的情感坚守。他没有直接展开理论论证,而是以“国际象棋—围棋—诗歌”的递进意象,梳理人工智能的发展脉络:“当人工智能/战胜了/国际象棋世界冠军/我们说/它下不了围棋/当人工智能/战胜了/围棋世界冠军/我们说/它写不了诗/如今/人工智能/又开始写诗了”。这种具象化的铺陈,既清晰呈现了技术发展的逻辑,又为后续观点埋下伏笔。随后,他以“但愿勇敢的诗人/守得住自己的阵地/不是像唐吉诃德/骑着瘦马/对抗时代风车/而是守住/心灵的家园”收尾,将“诗歌的本质”从学术概念转化为“心灵的家园”这一温暖意象——在他看来,人工智能能模仿诗歌的语言形式,却无法复刻诗人独一无二的生命体验与情感温度。这种表达,既体现了学者对“诗歌本质”的精准认知,又传递了诗人对文学理想的执着坚守,让理性思考在情感升华中更具感染力。
《镜子和鱼》则以隐喻为纽带,将“自我与他人关系”的哲学思考转化为可感的诗性画面。诗中“一个人/是另外一个人的/一面镜子/茫茫人海/千万面镜子/汇成令人眩目的强光/望不见别人/也迷失了自己”,用“镜子”象征他人对自我的评价,巧妙点出“过度在意他人眼光会迷失自我”的理性认知;而“芸芸众生有福了/受人漠视/变成了/免遭鄙视的盾牌/叱咤风云/是一把双刃剑/赞誉和诋毁/谁知道哪一边/会更锋利”,又以辩证思维剖析“漠视”与“瞩目”的利弊,尽显学者的思辨深度。但郭杰并未止步于逻辑分析,而是笔锋一转,以“放眼宇宙/地球渺小如泥丸/人类也就像/排成一条长队的蚂蚁/把食物运入巢穴/把荣辱搬进记忆”,将个体困境置于宇宙视角下——当人类的“荣辱”在浩瀚宇宙中变得渺小,此前的纠结与迷茫也随之释然。这种“理性辩证+宇宙视野+情感释然”的写法,让哲学思考在诗性表达中完成了情感升华。
在《悲悯与狂傲》中,郭杰对人格特质的分析同样兼具理性与温度。他以“悲悯是普照的阳光/狂傲是自我的藩墙”为喻,精准界定两种特质的内涵:“悲悯”是滋养世界的温暖力量,“狂傲”是守护自我的精神边界,二者缺一不可——“失去了阳光的明媚/世界会变得黯淡/而没有一尺藩墙/灵动之心又何处安放”。这种对人格特质的辩证认知,体现了学者的洞察力;而当他以钱锺书为例时,又跳出学术解读,用“《围城》末尾那几下钟响/敲出了人类千年的惆怅”这一诗性表达,揭示钱锺书“张扬”外表下的悲悯内核。没有枯燥的文本分析,仅以“钟响”这一细节,便让读者感受到钱锺书对人类命运的深切关怀,实现了理性分析与情感共鸣的完美融合。
(二)诗性思维的学术反哺:情感视角下的学术发现
若说学术素养为诗歌注入了深度,那么诗性思维则为郭杰的学术研究开辟了新维度。作为古典文学研究者,他突破了传统学术“重理论、轻情感”“重体系、轻个体”的局限,常常以诗性的情感视角切入,从古代文人的生命体验与精神世界中,挖掘出被理性分析忽略的人文细节,让学术研究不再是冰冷的概念推演,而是充满温度的“人与文”的对话。
在《陶渊明印象》中,郭杰对陶渊明的书写,便是诗性思维反哺学术研究的典型。传统陶渊明研究多聚焦“隐逸思想”“田园诗风”等学术议题,而他则以诗为笔,还原陶渊明的生活场景与情感状态:“轻掩柴扉。让重阳节的黄酒,把面颊染成酡红。/归隐的歌,多么令人神往,犹如那条弯弯曲曲的小径,引向故园茅舍。/狗吠深巷,鸡鸣树巅,一抹夕照,几缕炊烟。/月色如水。荷一柄长锄,从田间漫步而归,任沁凉的露水沾湿衣角,而悠长的思绪,随夜风自由飘动。”诗中的“黄酒”“柴扉”“荷锄”等细节,并非学术考证的材料,而是对陶渊明“归隐生活”的情感体验——他让陶渊明从“隐逸符号”变回“有血有肉的人”,其“归隐”也不再是抽象的思想选择,而是“荷锄归田”“把酒赏菊”的具体生活场景。这种书写提示研究者:理解陶渊明,不仅要分析其诗歌文本与思想体系,更要走进他的生活,感受他的情感,唯有如此,才能真正触摸到“田园诗”背后的精神内核。
同样,在《庄子》一诗中,郭杰以诗性笔触重构庄子的哲学世界,为传统庄子研究补充了情感视角。传统研究多专注于“齐物论”“逍遥游”的逻辑推演,而他则跳出理论框架,将“庄周梦蝶”“涸辙之鲋”等典故转化为情感体验:“你化作一只蝴蝶/在梦中翩翩起舞/你不知你是你/我也不知我是我/你忽又变成一条鱼/在涸辙中焦渴/你说相忘于江湖/我说相濡以沫”。没有抽象的“万物齐一”概念,只有“蝶与我”的身份迷茫、“鱼在涸辙”的生存焦虑——郭杰以“共情式想象”,捕捉到庄子哲学背后的情感内核:对生命自由的向往,对生存困境的思考。这种诗性表达,弥补了传统学术“重逻辑、轻情感”的不足,让读者意识到:庄子的“处世智慧”并非冰冷的理论,而是源于对生命的深切关怀;解读庄子,既要关注其哲学体系的严谨性,更要体会其思想中的人文温度。
《黑格尔》一诗,则将诗性思维对学术研究的反哺推向极致。传统黑格尔研究多围绕“绝对理念”“辩证法”等抽象理论展开,而郭杰则以生活化的细节,解构了黑格尔“严肃哲学家”的刻板形象:“他满面通红/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想要证明/所谓‘世界’/其实是/‘绝对理念’/异化和回归的/一场游戏”——用“满面通红”“九牛二虎之力”的生动描写,将深奥的哲学命题转化为学者钻研时的鲜活场景;更以“左顾右看/趁着周遭无人/悄悄告诉那个/名叫海涅的晚辈/‘凡是现存的/都是注定要灭亡的’/这位高高坐在/柏林大学校长/兼政府代表/皮椅上的哲学家/好像扮了一个鬼脸/忽然变得/顽皮可爱”的细节,展现黑格尔“学术权威”外表下的率真个性。这种书写,让黑格尔从“哲学符号”变回“有温度的人”,也提示学术研究者:思想的价值不仅在于理论本身,更在于思想家作为“人”的情感、个性与生命体验——正是这些“非学术”的细节,让抽象的哲学思想拥有了打动人心的力量。
(三)双重身份的独特优势:在理性与感性之间寻找平衡
“学者”与“诗人”的双重身份,赋予郭杰一种独特的创作优势:他既能以学者的理性避免诗歌陷入无节制的感性宣泄,又能以诗人的感性防止思考沦为枯燥的理论说教,最终在“理性”与“感性”之间找到精准的平衡点。这种平衡,让他的诗歌既有“思想的深度”,又有“情感的温度”,成为“学者诗”的典范。
在《书如友人》中,郭杰对“书与友人”关系的探讨,便完美体现了这种平衡。诗中“书如友人/哪怕尘封在书架上/页面早已斑驳/每一行铅字/还铭刻着往日心绪/友人如书/即使许多年过去了/久别重又相逢/每一道皱纹/都诉说着心底深情”,先以学者的辩证思维,剖析“书”与“友人”的共性——二者皆能跨越时间,留存精神印记:书以铅字记录思想,友人以皱纹承载情感。这种理性类比,让“书与友人”的关联不再是简单的比喻,而是具有深刻的逻辑支撑。同时,“尘封的书”“斑驳的页面”“久别重逢的友人”“皱纹里的深情”等意象,又以诗人的细腻笔触,传递出对旧书、旧友的珍视与怀念,字里行间满是温暖的情感。在这里,理性思考让抒情不流于空泛的怀旧,感性表达让思辨不显得冰冷,二者相互支撑,共同构建出“书即友人,友如好书”的深刻意境。
《人生,一抹流云》对“人生本质”的思考,同样展现了理性与感性的融合。诗中“如果谁告诉你:人生/不过是一个个偶然的片断/被命运的放映机甩出了/一部光怪陆离有头有尾的电影”,以“流云”“电影”为隐喻,理性剖析“人生偶然性与必然性”的关系——人生看似由偶然片段组成,却在时间的串联下形成完整轨迹,这种认知体现了学者对生命本质的辩证思考。而“像一条彩虹从山脚或海边/向天空弹射而终于降落/像一道瀑布从高崖奔涌而下/再没有回首顾盼的瞬息”,又以具象化的自然意象,传递出对人生短暂、不可逆的感性体悟:彩虹的绚烂易逝、瀑布的一往无前,恰是人生的生动写照。郭杰没有陷入纯粹的哲学思辨,也没有沉溺于对生命短暂的感伤,而是以“流云”为纽带,将理性认知与感性体验融为一体——既承认人生的偶然与短暂,又珍视每一个“瞬息”的价值,让思考在情感的滋养中更显通透。
在《星空,就在那里》中,郭杰对“人类与星空关系”的探讨,更是将理性与感性的平衡推向极致。“仰望星空的人/不会把心中的秘密/轻易告诉别人/因为仰望星空/不值得特别炫耀/星空,就在那里”,先以学者的理性姿态,界定人类面对星空的认知立场:星空是客观存在的永恒图景,“仰望”不应是刻意炫耀的姿态,而应是对宇宙的敬畏。这种认知,摒弃了对“仰望星空”的浪漫化过度解读,尽显理性深度。而“尽量站得高些/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夜景/但须屏住呼吸/几分敬畏”,又以诗人的细腻感知,捕捉到“仰望星空”时的心理状态——站得更高是对未知的探索欲,屏住呼吸是对宇宙的敬畏心。这种描写,让“敬畏”不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可感的动作与情绪。在这里,理性思考让“敬畏”不流于盲目的崇拜,感性表达让“认知”不显得冰冷,二者共同构建出“人类在宇宙中既渺小又执着”的深刻意境。
结语:月光照海,诗路长明
当我们再次回望《月光下看海》中那片被月光浸润的海面,便能读懂郭杰诗歌的三重维度:古典传统是“月光”,以千年诗脉的温柔与厚重,为现代诗照亮传承之路;现实生活是“沧海”,以百态人生的广阔与鲜活,为诗歌注入生命之源;而他“学者兼诗人”的双重身份,则是连接“月光”与“沧海”的诗意纽带,让传统与现代在诗行中交融,让理性与感性在文字中共生。这部横跨四十年的诗集,不仅是郭杰个人生命体验与诗学追求的浓缩,更成为当代新诗“从传统中汲取养分、在现实中扎根生长”的生动注脚。
郭杰的创作,为当代新诗留下了三重深刻启示:其一,传统从非尘封的历史,而是可被激活的精神资源——正如他笔下的“汨罗江”“菊花”,在现代语境中仍能传递民族文化的审美基因;其二,现实不是创作的束缚,而是诗性灵感的沃土——无论是抗洪救灾的英雄群像,还是村头月下的青涩情愫,皆能在诗中绽放动人光彩;其三,学者与诗人的身份融合,是诗歌突破“浅抒情”“空议论”的关键——唯有以学术素养夯实思想厚度,以诗性思维赋予情感温度,才能让诗歌在古今对话中开辟新路径。
月光依旧在海面流淌,郭杰的诗也如这缕月光,照亮了当代新诗的探索之路。我们有理由相信,在传统与现代的交织中,在理性与感性的平衡里,当代新诗必将如他笔下的“红树林”——于生活的土壤中深深扎根,于传统的滋养中蓬勃生长,持续点亮人类精神世界里的诗性之光,让千年诗脉在新时代焕发出更持久、更动人的生命力。
【作者简介】吴广平,湖南科技大学人文学院教授,著有《楚辞全解》《宋玉研究》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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