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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小喻”野营拉练

已有 233 次阅读 2025-12-30 09:28 |个人分类:回忆|系统分类:人物纪事

跟着“小喻”野营拉练

           叶明

野营拉练”不像现在露营加篝火晚会这样富有诗意,当今生活条件好的人们无法想象的事情。1970年底,发生在战备年代的“野营拉练”,强度高、条件艰苦,我们南京十中初中学生曾徒步去句容、溧阳、江宁举着野营拉练,虽然是50多年前的事了,那场意义非凡的青春征程仍经常会浮现在脑海里。

当年,苏联在黑龙江与我国接壤的边境线上陈兵百万,然后是震惊世界的珍宝岛事件。接着就是全民皆兵的挖防空洞、做战备砖,全国都动员起来准备打仗。伟大领袖指示:建议大、中、小学高年级学生和工厂工人也可进行野营训练。所谓野营拉练就是为了对付当时的苏联的核讹炸,通过组织长途跋涉,野外求生的练习,目的是为了増强学生的国防意识,通过学军活动,学习解放军的优良传统和作风,増强组织纪律性,培养艰苦奋斗精神。

我们班级的带队老师不是原来的班主任与年级组长。年级组长老顾,长得像电影《烈火中永生》中许云峰(赵丹饰)的中年教师,社会阅历丰富, 曾经从事多种职业,因为热爱教学后转入学校任教,60年代,曾与十中青年教师排演过当时十分著名话剧《年轻的一代》,在其中扮演男主的养父,坚持原则的老干部林坚。顾老师讲课的幽默风趣与知识渊博所感染,他教了我几学期的语文,我的中文阅读与写作的最初训练都是由他完成的。顾老师特擅长于就学生的认知能力与水平潜移默化地稳步提升。

班主任是一位慈眉善目,操一口流利的普通话的中年女老师,五十多岁,微胖,是五十年代初北京外国语学院的毕业生。在外交部做过翻译,曾因吃饭时误译而被下放来中学教书!她做了我整个初中的班主任,劳老师是一位充满母爱的老师,对所有学生都关心与爱护,一直对我悉心教导,精心栽培。他们都是年龄比较大或者身体不太好,所以没有参加野营拉练。

取而代之的是三位相对比较年轻的老师,主要负责我们班女生的是陆老师,比我们大三、四岁,我们初一时,她还在本校上高中,现在刚毕业留校任教;主要负责我们班男生的是李老师,他是中年教师。据说,参加过国民党军队的技术工作,特别主要保养与饮食,一脸死气沉沉。

连长----不记得是管整个年级还是管几个班级,就是本文的主角“小喻”。我们之所以这么称呼他,当然是在背后,或许是我们年少轻狂,没有礼貌,残留着红卫兵遗风。“小喻”不仅年轻,当时好像30岁都不到,而且比较冲动,当然也可以说是充满激情。他是在南京十中教师演出话剧《年青的一代》中林育生的扮演者。“小喻”与电影《年轻的一代》中英俊儒雅的外形的林育生(达式常饰)有几分相像,他的普通话中含有一点苏南口音,英俊潇洒、才华出众,风流倜傥,举止文雅。不过,在我们十中的资深教师眼里,他不仅学历质量比较差,而且关键的是古文功底薄弱;同时也被同辈教师所轻视,小资情调太浓厚,下雨天打把伞,独自在玄武湖畔吟诵残花败柳。

更有甚者,“小喻”曾追求一位女老师不成,就写诗讽刺她“烂苹果”。这位深受学生爱戴的音乐老师,是一位极为和善活泼的好老师。在冬天,她脸上经常有冻疮,已经都深感不悦了,还要被侮辱性极强的比喻讽刺,实在令我们这些爱戴她的学生,对“小喻”不得不流出鄙视的目光。这位音乐老师的普通话语音语调都很好,我整个中学的音乐课都是她教的。可惜,我是音乐课上的差生,什么都没有学会,五音不全,高低不分。但是,音乐老师从不歧视我,对我总是十分耐心,也很关心我的成长。她经常在办公室打扫卫生,有时我也会去帮忙。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在校园的操场上,我们整装待发,打好背包,交叉挎上书包和军用水壶,腰间再扎根帆布皮带,套上一件雨披,排着整齐的长队,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朝气,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随着 “小喻” 一声令下,我们迈着整齐的步伐,踏上了野营拉练的征程。

     沿途的风景,我们根本无暇欣赏。路边田野里稻谷随风摇曳,金黄一片,仿佛在为我们送行;村庄的上空炊烟袅袅,鸡犬相闻,宁静而祥和;河水潺潺,清澈见底,我们掬一捧河水,洗去脸上的汗水,继续前行;河畔芦苇摇曳,白鹭翩翩。

开始一路走还好,一停下来好多同学就感觉脚有点不舒服了,脱掉鞋袜一看,脚底打泡了。“小喻”请来校医来指导,怎么处理脚底的泡,教我们用无菌的针尖刺破水泡,放出里面的水,因为我们第二天还要走。第二天的路比第一天的路难走,因为不少人脚打泡了,虽然已经处理过,但毕竟有些不舒服。尽管有辆收容车在后面,然而,中学生的好胜心使然,大家谁也不愿意被收容。

当时我们流行的口号:“苦不苦,想想长征二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野营拉练,不仅仅是一次身体上的锻炼,更是一次精神上的“洗礼”。我们在野营拉练学会了坚持、团结与互助,用脚步丈量了祖国大地,用汗水书写了青春篇章。

有天早上,因昨晚刚下过雨,土路是泥泞的不能再泥泞了,因为前面已经有百多号人踩过了,如同浆糊一般,后来竟然把我的解放牌球鞋的后跟与帮撕开了,我只能解下鞋带,然后连鞋底一起绕上扎紧。当拖鞋拖着,好歹脚底不凉了。

在深夜行军路上,“小喻”吟诵出“头顶星光,脚踏寒霜”诗句,意气风发,壮怀激烈,风云一时,豪迈无比。令我们这些懵懂少年佩服地五体投地。

晚上,我们来到天王寺,住在一个窑厂。窑厂规模不大,只有两孔烧老式砖瓦的窑,依着山势而建,斜下方有一块平地,造砖瓦首先要把山上的面黄土挖过来,摊在地上加水搅拌和成泥,牵着牛在上面反复践踏完成的。下一步是将和好的泥巴放入木模定型成人把高、尺把宽的泥墙,等阴干到适当程度,脱掉坯模就可以制作砖瓦毛坯了。板砖在一个木制的工作台上完成,用的是一个长方形的可以拆卸为相同的两个部分的小木框,把泥巴从那堵很长的泥墙上用一张竹弓刮下来,狠狠地扔进木模,填满压紧实,然后用那张弓把顶部多余的泥巴刮掉,中间再划拉一次,拆掉木模,就可以取出两块砖坯,整齐地放在平地上晾干了。其实,这些知识是后来插队时才了解到的,当时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全部男生住一孔砖窑,我们钻进巨大的、拱形的门洞,里面黑黢黢的,没有电灯。打开铺盖和衣倒头就呼呼大睡。根本就不管门洞没有门,只使用草帘子挡一挡,呼啸的冷风依然可以顽强地钻进来。我们学生人多、热气大,几乎没有人感冒发烧。

全部女生住另一孔砖窑。曾听陆老师说过一件“糗事”: 由于那时伙食少油,我们常常觉得饿。有一个女生在一个角落里睡觉,传出“悉悉嗦嗦”的声音,接着就是一声怪叫。没睡着的几个同学赶紧摸出手电筒遁声照过去,不由大笑起来:只见那女生手里拿着一块剥开包纸的鼓楼牌肥皂,已经咬掉一大口了,嘴角像螃蟹一样挂着一串泡泡!原来她为了躲开众目,就在半夜里饼干,摸错了纸包!她的家长用纸包了几包饼干与用纸包好的一块小肥皂,被这个同学混在一起。黑夜里,她拿饼干摸到了肥皂。不过我们不能理解,难道她的味觉这么差,要等到嚼出肥皂泡才发觉味道不对吗?

走了一周以后,我们来到南京大学的五七农场安顿了好几天。这里曾是一片寂静的丘陵地带,随着1957年的荒山开发,这片千余亩的土地被种满了桃树、梨树、葡萄等果树。这就是南京大学的溧阳分校。

1965年2月,毛主席在讨论文科改革时指出:“要改造文科大学,学生要下去搞工业、农业、商业。”为贯彻毛主席指示精神,在江苏省委的支持下,1966年初,南京大学党委决定将整个文科实行半工(农)半读改革,并选择在溧阳县作为“小三线”建设基地,筹办文科分校,定名溧阳分校。

溧阳分校将中文、历史、政治三个系打通合并,办大文科,学制四年。在这四年中,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以通读毛主席著作为主,辅以其他文化课程以及马列主义著作;第二阶段,实行因材施教,分设哲学、文学、历史、军事等各种专科。

当时认为,通过这种模式培养出来的学生,既能当工人,又能当农民;既能当干部,又能专门从事教学科研。学校组织形式学习抗大,既是学习队,又是生产队。

1969年,溧阳分校更名为南京大学五七农场,教育功能逐渐被削弱。到了1970年,南大师生全部撤回校本部。所以,我们野营拉练来到这所空无一人的农场一排排简易砖房成为我们的宿舍与教室。在这里每天学习毛主席著作以及“两报一刊”社论;还要开各种批判会,大喇叭震天动地,大字报铺天盖地,不仅要批判刘邓修正主义路线,还要加上组织批判美帝国主义对中国的文化侵略,因为我们学校原来是美国教会学校。此外,做一些基本的军事训练。

农场的茅厕很简陋:周围用冬青树围遮一下,上面盖一个顶,下面安置一口大粪缸,粪缸一半在茅厕里面,一半露在茅厕外面以便农民舀粪施肥。有一次某个男同学上茅厕,见里面已经蹲着一个男生,就悄悄捡了一块大石头,想将石头用力丢进粪缸里,好把粪水溅到茅厕里面的那个男同学的屁股上。没想到自己用力太猛了,随着惯性扑进了粪缸爬不上来了,只得大叫“救命!”在茅房里的那个男生被叫声吓了一大跳,裤子也来不及拉好就跑出去叫人。在同学们的帮助下那个扔石头的男生爬上来,浑身上下都是粪水,臭得无法靠近,而且再怎么洗澡换衣服,身上几天还是臭烘烘的。“小喻”知道后,又好气又好笑,对两位同学都做出了批评。

我们在南大农场准备再次出发前一天,我母亲从南京赶来带我请假回南京参加内部招兵(军队或相关单位通过非公开渠道定向选拔人员的招聘方式)。在省级机关门诊部体检,最终没有被录取,或许是年龄小,或许是身体不合格。几天后,“小喻”带领的野营拉练队伍,从江宁方山返回了学校。

1971年初,“小喻”被错误地定为“五·一六反革命分子”,关押在学校钟楼的地下室里。他一直不认罪,愤然反抗,有一次还成功逃脱,后来还是被抓回来。放出来以后,几乎每天都可以看见他,拎一个浆糊桶,张贴申诉的大字报。那个大学报,既不能说理,也没有道理可言;还不能煽情,根本没有人敢同情;写得又长又臭,翻来覆去、唠唠叨叨地像祥林嫂一样,毫无文采申诉自己的冤屈,没有逻辑,毫无文采。早已没有当年饰演林育生时的风流倜傥、潇洒自如了。

1974年春学期,在西课楼,我中学毕业前的最后一个学期,刚获得上课资格的“小喻”老师在我们同年级的别班任教。有一次课间,他缓缓向我走来,冒着极大政治风险,坚定地跟我讲“只要有一样站住脚,就打不倒”。我不知道,他当时为什么会跟我讲这样的话,但是我却牢牢地记住了。以后,经常还回忆出“小喻”老师当时的情景,成为我的一项行动准则。

文革”结束后,“小喻”老师脱胎换骨、洗心革面,埋头专研语文教学。我在2000年的5月,因为要为我儿子小升初企图择校进入金陵中学做些努力,我去向“小喻”老师求教如何提高孩子的应试作文水平,看到他在校园居住的简陋的房子里,生活的磨难早已将当年不可一世的“小喻”压弯了腰,低下了高贵的头,整个一个谦谦君子式的“老夫子”了,还是感慨万千的。

几十年来,“小喻”老师致力于中学语文教学工作,尤其是辅导学生的高考作文,终成教学名师,一个终身热爱中学语文教学的好老师。“小喻”老师真真教书,老老实实做人,辛苦30年后被评为特级教师。特级教师就是在“教师”的岗位上,在做人、教学两个方面做出榜样。小喻”老师的工作普通而平凡,但其意义却是光荣而神圣的。普通中孕育着不凡,平凡中包含着伟大。

现在还有人认为“野营拉练”在当时有其政治意义,因为这是“人民战争”在精神上的继续,也是我们与“世界强敌”进行的一次“心理战”。但我们以为闻到了战争的硝烟,最终变成了一种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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