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一些项目结项、项目申报、指南论证的经历

缪培贤（兰州空间技术物理研究所）

我每天去单位上班，都能在单位电梯里看到“科学家精神”的海报，这张海报一年前我曾分享过一次，今年再分享一次，与国内师生共勉。

我最近通读了某渠道发布的指南后，心情十分复杂。因此，我想分享一些自己的项目结项、项目申报和指南论证的经历，供国内科研工作者和管理者参考。

2015年8月入职兰州空间技术物理研究所后，我有幸参加一项接近千万经费的重大项目，作为技术负责人花一年多时间搭建了一套实验装置，使用的仪器设备几乎是购买国际上最好的产品。该项目批复的指标很高，最后我的实验结果表明，该项目指标在国内现有工业基础条件下无法达到，行业内科研人员如果实现了这样的技术指标，那只不过是用了错误的评价方法，或者是采用了不合理的设计。项目在所里验收时是我向专家组汇报的，我准备了两套PPT，一套用错误的评价方法能保证项目结项（技术指标的评价方法借鉴Nature文章和国外产品的说明书），当专家组觉得这个项目做的不错，准备签字时，我展示了第二套我认为正确的评价方法和实验结果，但该实验结果表明我们没有达到项目批复的指标。经过专家组的详细讨论，最后我们的项目通过了评审。这是我分享的第一个项目结项的经历，这个经历表明：向专家组呈现求真务实的科研成果，即使指标没有达到批复指标，也是可以结题的。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花了纳税人这么多钱，我一定要提供有价值的科研成果。

重大项目结项以后，我在项目申请方面遇到了困难，原因是国内指南论证的指标已高于我们完成的重大项目的批复指标。我认为科研必然不能作假，包括项目申请过程。那几年我所在研究领域比较火热，一条条指南被发布出来，领导让我去对接，我写情况说明论证指标达不到，一次次拒绝了项目申请。终于有一次，我作为联合单位的项目负责人去和牵头单位共同申请项目，本人不具体负责指标评价的研究内容。记得那次去了好几个团队，由于是同一个圈子里的，大家都认识，寒暄之后开始拍大腿抱怨指标太不科学了，根本达不到嘛，但又相互透漏，各家的本子都覆盖了指南要求的研究内容和技术指标，基本都在专家组面前表示自己的团队能实现指标，我凌乱了。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原因是项目管理的问题，如果申报单位不能覆盖指南研究内容和技术指标，那该单位就不具备申请条件了，存在逆淘汰的问题。2019年，某渠道发布了一项重大项目，指标比我认为的现有工业水平能达到的指标高两个数量级，我萌生了阻止这个项目立项的想法，精心准备了申请书和PPT，从兰州飞赴北京去答辩。我终于在专家组面前说出了我想说的话：“尊敬的各位专家，为了维护国家利益，捍卫学术尊严，我向各位专家如实汇报项目内容……”15分钟的答辩时间，我只讲了项目背景和正确的指标测试方法，并指出指南指标在现有工业水平下无法达到的原因，充分的准备使专家组认可了我的观点，专家组组长说：“这个项目我准备给你做，你花5分钟再详述一下你的项目方案。”我回答说：“除非修改指南中的技术指标，否则我无法完成这个项目，我计划在未来广泛交流并分享实验数据，改变行业现状”。最终，这个项目被我成功地阻止了，当时我建议书中申请的经费超过500W。这是我分享的第二个项目申请的经历。我通过实际行动证明：已发布指南的项目是可以被中止的。广泛学术交流和技术交流的事情我一直在做，实验数据未来半年内会分享出去。

后来，我自己写了一个航天联合基金的指南，通过了所级、院级、集团公司、自然科学基金委的评审，最终出现在《2020年度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指南》第217页。然而遗憾的是，我的本子第一轮就被刷掉了，提反对意见的专家的理由很牵强。我至今不知道项目被哪个团队获得，他们的方案是什么。这是我分享的第三个项目指南论证的经历，这个指南论证和项目申请的经历表明：自然科学基金委在管理“联合基金”项目时有待改进，建议让指南提出者知晓项目进展情况，这样才能体现出“集智攻关无不成”嘛，其实我心底里是想分享实验技能和实验结果的，找到更多的志同道合者，一起做些求真务实的科研，科研生态变好了才能探索更深层次的物理问题。道路是曲折的，但前途必定是光明的。

以上科研经历分享出来，是鼓励一线科研工作者勇敢站出来，以项目申请者的身份去阻止一些项目的立项，并努力改变自己所在科研领域的学术生态。要实现这样的目标，过程是艰辛的，个人是孤独的，甚至不被身边的人理解，但那些付出和委屈都是值得的，因为我们有学术信仰，我们有解决方案。

基于十年的实验经验，我坚定地认为具有学术争议的“量子纠缠”不能用于工程项目，我态度鲜明地质疑和反对“超距量子纠缠”物理现象。

做科研要有良知：科学无国界，但科学家有祖国。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要求科研工作者弘扬科学家精神，求真务实，艰苦奋斗。一些人，请不要把别人家优秀的孩子引向深渊。

2021年10月19日

本文供参考的文献：

[1] 缪培贤*; 杨世宇; 王剑祥; 廉吉庆; 涂建辉; 杨炜; 崔敬忠. 抽运-检测型非线性磁光旋转铷原子磁力仪的研究[J]. 物理学报, 2017, 66(16): 160701.

[2] 缪培贤*; 杨世宇; 崔敬忠; 刘志栋. 弱磁计量相关问题的分析[J]. 真空与低温, 2020, 26(6): 494-502.

[3] 陈光冶. 量子纠缠的审视. DOI: 10.13140/RG.2.2.19477.55521.

[4] Victor Galitski. Quantum Computing Hype is Bad for Science.

参考文献的下载链接：https://pan.baidu.com/s/18FyZCqYVLICrzxlX2iA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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