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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园里举行冬日徒步活动,有人在路边发现了一大群独特的寄生植物野菰[gū](Aeginetia indica),随即在QQ群里引发了大家的关注。与沙漠里著名的肉松蓉一样,野菰属于列当科野菰属,典型的寄生植物,没有叶子也没有叶绿素,主要寄生在禾草的根上,吸起寄主的营养来生长繁殖”。
头天在群里看到野菰信息之后,第二天便亲自上山去亲自看了看野菰。野菰貌不惊人,常常躲在杂草丛中,若非心细之人,恐不易察觉。走进仔细看,小花则充满了奇异感,很有意思。特别是它独特的寄生生态习性,更是惹人喜爱。在去往绿石林的路边,野菰茁壮生长,百花齐放,悄然隐藏在钢秀竹草丛中。十多年在版纳,初次看到之后,首先有点星星点地的感觉,白色的花像碎银子掉在了草丛中。走进后发现长长的花秆粉嫩粉嫩的,顶端有个白色的小花,很像非洲的红鶴列队前行。花朵紫色,中央具有一个大黄色的柱头,格外吸引人的眼球。手机拍出照片来,还是蛮精致的。除此之外,就觉得似乎对这个小野花,没啥看法和感觉了。
就在此时,有一个念头便立马涌上心头来。对于这样的完全陌生的植物,为何会引发大家关注?我们该怎么做解说,才会让它变得更有意思。换言之,对于那些不熟悉的,信息很少的野花野草,我们怎么做自然教育呢?
拍照完毕,回来之后,我查了查资料。网络上对于野菰的资料大致分为两类,第一类来自植物志,第二类来自传统的中草药知识。大多数相对专业一点,有些植物学背景的人,在介绍野菰的时候,无疑都是“摘抄”一大段植物志上的描述,“多长多短,有毛没毛,花期几月”之类的枯燥语言,恐怕它自己都读不下去,就全部照搬成“科普文章”了(上图因子科普文章《此时花开:野菰》)。另外一群对中医药感兴趣之人,则从中医药资料里“摘抄”,说野菰具有”清热解毒、咽喉肿痛、毒蛇咬伤“之功效等等。同样枯燥,而且引来一大堆“反中医”之人的鄙夷和不屑。
其实,植物草药知识是个聚宝盆,特别是对于想从事植物解说和自然教育的人来说,若能仔细推敲草药知识背后的认知过程,那将对自然教育大有裨益。下面,我就以野菰来举个例子,说一说我们可以如何利用中草药知识来进行自然教育。
百度查一查“野菰”,你便会发现民间对它具有N多种称呼和叫法,简直吓死个人。由于野菰生长习性独特,民间多用来治疗咳嗽,解毒或涂抹疔疮。因此老百姓才会给它取了一二十个非常贴切的名字,如“土灵芝草、蔗寄生、金锁匙、僧幔花、土地公拐、灌草菰、蛇箭草、白茅花、赤膊花、烧不死、烟管头草、黄寄生、蛇头子药、广寄生、苏花、杆母花、管精花、洒壶嘴、马口含珠、鸭肢板、烟斗花”等等。先且不说野菰功效如何,它的这些个名字的故事即可激发听众对“野菰”的热爱。这些花名都源自于中草药知识,大多反应了江浙一带之人对野菰的认识过程。了解这些称呼背后的知识,其实就是学习古人对自然的认识,可大大增进我们对“野花野草”的认知和情感。
比如“蔗寄生”这个称呼,其实比“野菰”这个名字还准确。蔗寄生三字很好地表明了该植物寄生的习性,而且是寄生在有甜味的蔗草上。确实,现代植物学发现,野菰常通常寄生于禾本科芒属和甘蔗属等禾草类植物根上。因此,“蔗寄生”这个名字堪称一绝,与现代科学系统研究之后得到的结论是一致的,古人之观察堪称细致高明。
在有限的资料里,野菰最更多的记录出自《南京民间药草》,可推测在江浙一代,这个植物曾经还非常多见,如今已经不太多见了。南京人称之为“土灵芝草”,顾名思义是长在土表的,具有“灵芝”的功效,估计是可治疗咳嗽;《浙江中药资源名录》中浙江某地人则称之为“金锁匙”,无疑这是对花朵结构的描述,意思是花朵很精美,像一个镶嵌黄金的乐器“唢呐”;《杭州药植志》中则称之为“僧帽花”,意思是说花朵像僧人的帽子。毫无疑问,这个名字很好的体现了杭州人民,受济公的影响很深。花朵也按济公的帽子来命名;苏医《中草药手册》则称为“烟管头草”,这应该是说,野菰的茎秆和花朵外形像某大爷的“烟斗”;《江西草药》则称之为“白茅花”或“烧不死”,意思江西老表认为,这种花或是长在白茅上的花,或者是野草丛被烧了之后,不会死掉,来年长出来的花。
“马口含珠”的黄色珍珠其实是野菰特化的雌蕊
还有一些名字,如“土地公拐”,形容花像土地公公的拐杖;“蛇箭草”和“蛇头子药”则说明它能治蛇毒咬伤,可像箭一样抵御蛇毒; “洒壶嘴”这个名字估计是个酒鬼起的,看到啥都像酒壶;“马口含珠”则比较文雅,是用来形容野菰的花朵中具有一个金黄色的,膨大的雌蕊,形似马嘴里含着一颗珍珠。
最后,野菰还有个名字叫“灌草菰”,这个名字同样非常形象生动。 它的确是生在杂乱无章的灌草之中,名字很好的体现了植物的生境。特别是版纳植物园此次发现的野菰,完全掩映在禾草丛中,得拨开草丛方能得见。
除了以上这些非凡复杂的称呼之外,相信在中国其它地方还有很多有趣俗名和叫法,特别是少数民族地区,肯定还有一些独特视角的传统知识。这些传统知识或中草药知识,其实是古人在与自然的亲密接触中,逐渐积累起来的。 从人与自然的角度讲,传统知识具有描述精准,诙谐有趣,而且充满当地文化的特质。这些正是自然教育所追求的东西。
以野菰为例,可窥一斑中草药知识之价值。毫无疑问,传统植物文化或者中草药知识是一个巨大宝库。很多搞植物的人,不仅极力反对中草药,而且完全否定中草药知识的价值。这些人虽谈不上愚蠢,但也着实是植物知识见识不高,理解肤浅的表现。我们若能去粗存精,把知识用在正确的地方,那么中草药知识可从若干个层面产生巨大的正能量。比如把中草药知识用于自然教育,就可大大增进人们对普通植物的情感和认知。把枯燥乏味,陌生无趣的野草野花讲的精彩了,如此之秒事,何乐而不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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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5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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