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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总想着在风华正茂的年岁里勘探世界的未知,体验另类的征程。
青春是一场冒险,同时也是一片沼泽地。稍有不慎便深陷泥潭,无法自拔。
因吸毒失去生命的瘾君子不少见。
而有些人没有吸食毒品,却把生命葬送在一个个鼓胀的气球中。
在海外留学生的圈子里广泛流传着一种叫“笑气”的玩物。
他们把一小罐笑气装进气球里,然后大口地用口鼻吸入。
窒息感迎面而来,同时兴奋感压倒一切,颇有吸食毒品的气势。
但笑气不属于毒品的范畴,因此受到这个群体的毫无拘束地追捧。
笑气的化学本质是氧化亚氮(一氧化二氮)气体。
香甜的气味让人很容易对它放下戒备。
传说,它能让人忘却伤痛,短暂地获得兴奋。
当吸入一定浓度的纯净笑气时,即使不苟言笑的人也难免放声大笑。
它因此得名“笑气”。
笑气的应用已经有将近两百年历史。
而它的作用机理还是在近20~30年才逐渐拨开重重迷雾。
在科研的进程中,这还处于初期的起步阶段。
未完全探明的机理给后人指明了方向,同时也留下了悬念。
疼痛是人类体验最差的感觉之一。
而笑气恰恰能降低,甚至消除对于疼痛的感知。
它通过促进内源性阿片类物质*的释放实现了痛觉的抑制。
而与之类似,吗啡的作用机制也是与阿片肽受体有关。
有研究者曾经估算,30%的笑气产生的镇痛作用约与10~15mg吗啡效果相同。
*注:由人体天然产生的具有吗啡作用的化学物质,通过存在与中枢神经系统和消化系统的阿片类受体起作用。笑气主要促进释放了脑啡肽。然而从何产生、促进途径等问题仍在研究争论中。
去甲肾上腺素既是一种激素,也是一种神经递质。
它的释放让大脑的活动更加高效,增加心搏速率和升高血压。
通俗地说,它是人体应付压力的荷尔蒙,能使人变得兴奋。
研究发现去甲肾上腺素参与了笑气的镇痛效应。
在大鼠身上进行生物实验发现,随着去甲肾上腺素的耗竭,笑气的抗伤害性效应也会逐渐消失。
这也就证明了笑气能增加脑桥*去甲肾上腺素能神经元的表达。
从而释放激素发挥镇痛效应。
*注:位于脑干的中段,连接左小脑和右小脑、大脑与小脑,对于人的睡眠具有调节和控制作用。
而去甲肾上腺素给人带来的兴奋作用除了使人体疼痛感降低,本身也会激发欣快的情绪。
这与多巴胺的效用十分相似。
实际上,去甲肾上腺素也可以由多巴胺*经过酶的催化产生。
*注:但目前没有研究表明笑气能促使多巴胺的合成分泌,因此对其生理成瘾机制是否存在仍未有定论。
然而这种产生快乐的神奇气体,却也露出了罪恶的双手。
在抑郁的心情和压力重担下,这种不费力气取得的愉悦显得尤为吸引人。
起初几次尝试过后,它开始死死控制着意志力不够顽强的年轻人。
同样的剂量很快不能使吸食者产生同样的快感。
他们必须吸入更多的笑气,才能保持欣快的心情。
浅尝辄止的初衷被抛之脑后,对兴奋的追逐牵引着他们越走越远,最终掉下深渊。
在过度吸入笑气后,意识的混乱会让他们感受到愉悦。
但往往也伴随产生头晕、幻觉、浑身无力等一系列生理反应。
严重的,还会出现瘫痪、死亡的风险。
网络上流传着几篇留学生在国外因吸食过量笑气而瘫痪的自述故事。
虽然严谨性有待考究,但它的确存在一定程度的危害。
2006至2012年六年间就有52人因吸食笑气而死亡,其中17人死于窒息。
钢瓶将8g氧化亚氮压缩成的液化气体禁锢其中,也禁锢了这些年轻人的身体和心灵。
其实笑气本身不含化学毒性,但它却会对人体的神经系统造成损害。
笑气具有很强的扩散性。
吸入时它会使肺泡内的氧含量被稀释,也就是占据肺泡中氧气的空间。
全身细胞进行呼吸作用所依赖的氧气突然供应不足,就造成了弥漫性缺氧。
而大脑作为最重要神经中枢,自然也经不起怠慢。
一旦严重低氧的状态持续几分钟,大脑海马体、丘脑等区域的细胞敏感地大量凋亡。
脑细胞数量锐减,而凭借神经细胞传递兴奋的突触也无法正常工作。
此时大脑受到严重损伤,因此也就出现了瘫痪的病症。
维生素B12是人体合成血液中的红细胞和神经髓鞘的重要物质。
而吸入体内笑气会不可逆地氧化维生素B12的钴离子中心。
维生素B12因此失活且减少。
而缺乏这种维生素可能导致血液中的巨幼红细胞合成受阻以及神经问题。
因此在长期吸入笑气的人群中,常出现贫血症、肌肉无力、精神疲劳等症状。
药物通常戴着友善的面具,背面却隐含着具有毒性的一面。
而毒品本身作为害人害己的存在,有时也不妨碍它在医疗的阳光下也顶着治病光环。
看似蹭着毒品擦边球的笑气,曾经也有着被医学利用的巨大价值。
它在外科手术中常用作全身麻醉剂,具有良好的缓解疼痛效果。
因此,它被列入WHO基本药物清单,也被视为卫生系统所需最有效和最安全的药物。
1772年,约翰·普利斯特利偶然发现,一氧化氮和潮湿的铁屑接触产生了一种从来没有记载过的气体。
这是氧化亚氮第一次被人为地合成出来。
但当时他尽管对气体的性质感到困惑,却没有继续深入研究。
他甚至没有在发表的作品中提及,但幸好在讲座记录中记载流传了下来。
直到26年后,笑气的功效才被发现。
1798年,被任命为英国布里斯托尔气动研究所的实验室主管的汉弗莱·戴维开始着手研究氧化亚氮。
他原本是出于职责,探究氧化亚氮是否具有治疗应用的前景。
然而在其医疗潜能不断被挖掘的同时,它的娱乐效果也让人难以忽视。
戴维作为研究者,自然少不免经常吸入氧化亚氮。
久而久之,他发现每次吸食这种气体后,情绪被迅速推至欣喜与快乐的高潮,肢体不自主地舞动。
于是他为氧化亚氮创造出“笑气(LaughingGas)”的别称。
1800年,他发表了一篇描述笑气对人影响的研究著作。
其中详尽描述了吸食后产生的惊险刺激和快乐感受和氧化亚氮的化学性质。
许多人在阅读了他的作品后,被笑气的奇妙效果所吸引。
笑气的医疗用途还未研究出来,它的娱乐效用倒是广为流传。
在19世纪末期的欧洲,笑气已经成为了贵族派对中的助兴法宝。
而低廉的制造成本让平民阶层也有机会获得笑气。
许多街头艺人杂耍时就常用来调节气氛。
1844年,美国哈德福特城举办了一场公开的笑气表演。
这场娱乐性质的表演进一步推动了笑气的医疗研究发展。
一位药店店员作为志愿者走上舞台吸入笑气。
她随后手舞足蹈地大笑、奔跑,沉浸在自己的欢愉世界里。
在失去理智的狂奔过程中,他一不留神被椅子绊倒,大腿鲜血直流。
然而令人惊诧的是,他的愉快情绪丝毫没有影响,伤口仿佛并没有给他造成痛苦。
当时牙科医生霍勒斯·威尔士也作为观众,观看了这场滑稽的真实表演。
但不像大部分人当作一场笑话看完就散去。
他思考着笑气是否会让人感受不到痛觉。
怀着这般好奇,他请来化学家考尔顿助他完成一场实验。
威尔士决定亲身体验一下笑气的神奇效果。
但不是为获得愉悦的感受,而是验证他的伟大猜想。
在没有麻醉药的当时,他见过太多拔牙的病患撕心裂肺吼叫的骇人场面。
倘若笑气可以缓解痛苦,不仅病人能好受些,拔牙过程也轻松多了。
他在吸入笑气后,让考尔顿拔掉了他的一颗牙齿。
意识混乱下的威尔士虽然看到自己满口鲜血,却丝毫没有感受到疼痛。
这时,他对于实验成功取得的成就感远盖过了笑气本身给他带来的愉悦。
此后笑气作为麻醉剂被医院广泛应用,而威尔士也成为了麻醉法的创始人之一。
笑气是第一种被用于手术麻醉的气体麻醉剂。
但在麻醉剂应用初期,患者的心理抵触成为了最大的障碍。
长久以来,手术过程中伴随有剧烈的疼痛是固有的共识了。
病人在手术台上的自主权少之又少,唯一能做的就是忍受痛苦。
现如今,通过吸食气体就能免受包括痛觉以内的所有感觉。
出于对失去意识的恐惧,不少病人难以接受施用麻醉药。
随着麻醉技术的普及和推广,病患才终于摆脱内心的恐惧,拾起对医学的信任。
由于笑气存在窒息风险,所以用作麻醉剂时常与氧气以2:1或1:1的比例混合使用。
这使得病人使用麻醉剂后,不会出现吸入笑气般的不良反应。
到19世纪后期,笑气已经成为牙科麻醉的主要用药。
从20世纪30年代开始,它开始运用于缓解与分娩、创伤等相关的疼痛。
如今笑气还可以在烹饪上用作打奶油的奶油气弹。
在火箭推动剂和赛车发动机燃料助推器中,它也发挥着不小的用途。
在笑气不断被挖掘出实用潜能的同时,它的娱乐性用途却始终贯穿于200多年的历史中。
广泛的使用用途使笑气在生活中轻易能购买到手。
虽然笑气的窒息损害人体的原理与真正的毒品有本质上的差异。
但它同样让人轻而易举地通过外界调节获取快乐的感觉。
成瘾后的依赖剥夺了对事物的理性判断和决策。
毫无理由的愉悦不会给人带来任何实质感。
人们利用笑气在吸毒的临界肆意放纵,探寻失控的短暂愉快。
却往往陷入愉快之后长期的痛苦与挣扎。
任何看似无害的行为,在心理成瘾后也会造成危害。
何况是有窒息危险的笑气。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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