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玄（xuán）的诠释

1. 大型工具书《汉语大字典·亠部》说：

①赤黑色。《说文·玄部》：“玄，黑而有赤色者为玄。”

②深；厚。《说文·玄部》：“玄，幽远也。”

③远。《庄子·天地》：“玄古之君天下，无为也，天德而已矣。”成玄英《疏》：“玄，远也。”

④神妙；玄奥。《玉篇·玄部》：“玄，妙也。”《老子·第一章》：“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⑤玄虚。如：靠不住，这话真玄。

⑥天。《释名·释天》：“天，又谓之玄。”毕沅《疏证》：“玄者，以色名之也。”《易·文言》：“天玄而地黄。”

2. 李学勤《字源·玄部》说：

玄，幺之借形变体分化字。本作幺，表物体之色度。晚周以后字形上部追加圆点状区别符号而别出，后世再线化为一横而为秦篆所本。

①“玄”字本义指赤黑色。《说文》：“玄，黑而有赤色者为玄。”《诗·小雅·何草不黄》：“何草不玄。”郑玄注：“玄，赤黑色。”吉日壬午剑“玄镠”，即指赤黑色的美金。

②因赤黑色不是单纯色，在色阶上具有一定的模糊性、隐晦性，所以“玄”可引申为幽远义。《说文》：“玄，幽远也。”

③也可引申为奥妙义。《玉篇·玄部》：“妙也。”……《老子·第一章》：“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④又可引申为虚伪、不可靠义，如这话太玄了。

3. 张岱年《中国哲学大辞典》说：

“玄，中国古代哲学用语。春秋老子用以指幽深微妙、高远莫测的道。《老子·一章》：‘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三国魏王弼注：‘玄者，冥也，默然无有也，始母之所同出也。’玄即天地万物的一般规律和总根源‘道’，它体现了万物无穷奥妙的变化作用。《黄帝内经·素问·天元纪大论》：‘夫变化之为用也，在天为玄，在人为道，在地为化。化生五味，道生智，玄生神。’这里的‘玄’是指天道、地道、人到的宇宙本体。西汉扬雄《太玄图》说：‘夫玄也者，天道也，地道也，人道也。’处于幽冥无形的阴阳之气中，由于阴阳的分合才有天地万物的产生。”

二、中医理论体系为什么那么“玄”？

一言以蔽之，尽在天道规律——“阴阳五行”这玄学、哲学与科学体系之中，即“玄者天也”，而“天有四时五行”，乃上古时期两种不同的历法——阴阳合历（天有四时）与十月太阳历（天有五行），故天道，则为一年阴阳五行四时季节气候变化之规律也，可以实证，可以重复，可以测量，可以定量，是真正的科学。

（一）天道规律

1. “玄者天也”：“在天为玄”经文及诸注

（1）东汉医经《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说：“东方生风……其在天为玄，在人为道，在地为化。化生五味，道生智，玄生神。神在天为风……”

①王冰注：“玄，谓玄冥，言天色高远，尚未盛明也。”

②日人丹波元简《素问识》说：“‘其在天为玄’。《易·文言》：‘天玄而地黄。’据下文例，‘在天’以下二十三字，系于衍文，且与肝藏不相干，宜删之。”

③张志聪《素问集注》说：“在天之五方五气，在人之五藏五体，在地之五味五行，皆阴阳变化之为用也。阴阳变化之道，其在天为玄。玄，幽远也。玄生神，神者，阴阳不测谓之神，是以在天为六气，而在地为五行也。其在人为道，道者，阴阳五行不易之理也。”

④程士德主编，王洪图、鲁兆麟编《素问注释荟萃》说：“玄，指阴阳变化的作用。《素问·天元纪大论》说：‘夫变化之为用也，在天为玄。’玄，《说文》：‘幽远也。’在天为玄，即自然界的变化，幽远微妙无穷的意思。张志聪注：‘在天之五方五气，在人之五藏五体，在地之五味五行，皆阴阳变化之为用也。阴阳变化之道，其在天为玄。’”

⑤高校教参第二版程士德主编《内经》说：“［其在天为玄……玄生神］：其，指阴阳变化。《素问·天元纪大论》：‘夫变化之为用也，在天为玄。’玄，《说文》：‘幽远也。’在天为玄，即阴阳变化的道理，在自然界是幽远奥妙的。故《素问集注·卷二》注：‘在天之五方五气，在人之五藏五体，在地之五味五行，皆阴阳变化之为用也。阴阳变化之道，其在天为玄。’道，指阴阳五行不易之理……

“‘玄生神’，承上文‘在天为玄’而言，即自然幽远奥妙的变化，产生于阴阳不测的变化……

“又，‘其在天为玄’六句，东方独有，他方皆无，注家对此有两种看法。《类经·藏象类·五》注：‘盖东方为生物之始，而元贯四德，春贯四时，言东方之化，则四气尽乎其中矣。此盖通举五行六气之大法，非独指东方为言也。观《天元纪大论》有此数句，亦总贯五行而言，其义可见。’另一看法认为此属错简，如《素问识》云：‘据下文例，在天以下二十三字，系于衍文，且与肝藏不相干，宜删之。’”

（2）《素问·天元纪大论》说：“夫五运阴阳者，天地之道也……故物生谓之化，物极谓之变，阴阳不测谓之神，神用无方谓之圣。夫变化之为用也，在天为玄，在人为道，在地为化。化生五味，道生智，玄圣神。神在天为风……”

①王冰注：“玄，远也。天道玄远，变化无穷。《传》曰：‘天道远，人道迩。’”

②张志聪《素问集注》说：“玄，幽远也。天道幽远，变化无穷。”

③傅景华主编《黄帝内经素问译注》说：“［在天为玄］：玄，造字为脐带象形，本义为上溯原始，引申为深奥幽远。如‘玄妙、玄理、玄机、玄虚’等。自然过程无边无际、无始无终、无穷无尽、无名无称，所以称为玄。王冰：‘天道玄远，变化无穷。’”

金栋按：据上诸家所说，所谓玄者，乃天也、天道也，即阴阳五行变化之道、变化之规律也！

2. 上古历法：“天有四时五行”经文及诸注

（1）《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说：“天有四时五行，以生长收藏，以生寒暑燥湿风。”

①杨上善《太素·卷第三·阴阳大论》注：“‘天有四时五行’，天之用也。‘以生长收藏’，四时之用。‘以生寒暑燥湿’，五行所用也。有本有‘风’，谓具五者也。”

②王冰注：“春生、夏长、秋收、冬藏，谓四时之生长收藏。冬水寒、夏火暑、秋金燥、春木风、长夏土湿，谓五行之寒暑湿燥风也。然四时之气，土虽寄王，原其所主，则湿属中央，故云五行以生寒暑燥湿风五气也。”

③张介宾《类经二卷·阴阳类·二》注：“四时者，春夏秋冬。五行者，木火土金水。合而言之，则春属木而主生，其化以风；夏属火而主长，其化以暑；长夏属土而主化，其化以湿；秋属金而主收，其化以燥；冬属水而主藏，其化以寒。五行各一，惟火有君、相之分。此言寒暑湿燥风者，即五行之化也。《五运行》等论言‘寒暑燥湿风火’者，是为六气也。”

④张志聪《素问集注》说：“天之十干，化生地之五行；地之五行，上呈天之六气，故在地为水，在天为寒；在地为火，在天为暑；在地为金，在天为燥；在地为土，在天为湿；在地为木，在天为风。天有四时五行之生长收藏，而化生阴阳之六气也。此言天之四时五行成象成形者，而应乎阴阳也。”

⑤丹波元简《素问识》说：“［寒暑燥湿风］：此五气配四时中央也。《左传》六气，阴阳风雨晦明，乃别是一家之言。《内经》无六气之说，而运气家五气之外加火，配乎三阴三阳，以为六气。夫火者五行之一，岂有其理乎？”

金栋按：“天有四时五行”，乃上古时期两种不同之历法——阴阳合历（天有四时）与十月太阳历（天有五行）。实际上，“寒暑燥湿风”之五气，乃附会五行而来，然张志聪《素问集注》附会于运气六气之说，非当也！

（2）《素问·天元纪大论》说：“天有五行御五位，以生寒暑燥湿风。”

①张介宾《类经二十三卷·运气类·三》注：“御，临御也。位，方位也……天有五行以临五位，故东方生风，木也；南方生暑，火也；中央生湿，土也；西方生燥，金也；北方生寒，水也。”

②高士宗《黄帝素问直解》说：“天有五行之理，以御天度之五位，而五位之中，以生寒暑燥湿风之五气，数相合也。”

③山东中医学院、河北医学院校释《黄帝内经素问校释》说：“［御五位］：指五行之气化，临治于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御，治理。如《国语·周语》：‘百官御事。’”

（二）何为天道？

所谓“天道”，乃天体宇宙日、月、地球三者相互作用所致的自然循行变化之规律，即一年阴阳五行四时季节气候变化之规律——风暑湿燥寒——寒暑而已！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天道（天道圜，一太极也，古彝文写作宇宙，即天地未分之前一团混沌之元气、之精气）乃天体宇宙自然循行变化之规律，所谓“道法自然”，即“道乃自然”，而天道有阴阳、有四时、有五行等，皆历法概念。所谓“历法”，乃据天文天象而推断制定的关于年、月、日、时、节等较长时间的方法，故亦名天时。

天有四时，彝族历法谓之十二月阴阳合历，用“河图”符号表达。天有五行（非为五材），彝族历法名曰十月太阳历，用“洛书”符号表达。

（三）天有五行：十月太阳历

十月太阳历由四大要素所构成——天、月、行、年。360天为一年，一年分五行十个月，一行两个月，一个月36天，十个月360天。行，运行、循行之行。五行，即运行不息的五个季节。十月太阳历分为五行，一行72天，五行360天，剩余5～6天为过年日。五行用木火土金水来表达。十月太阳历论行不论季，实际上行通于季。五行即是五季、五时，亦名五节、五气，五季即是五行、五时、五节、五气，是用黑白点“洛书”符号表达的。

洛书是用抽象符号实心圆与空心圆表达的，奇数用空心圆表示（白点），偶数用实心圆表示（黑点）：

注：上，九个空心圆；下，一个空心圆；左，三个空心圆；右，七个空心圆；左上方，四个实心圆；右上方，二个实心圆；左下方，八个实心圆；右下方，六个实心圆；中间，五个空心圆。

“上九下一，左三右七，四二为肩，八六为足，五居中央”，这是从洛书图形中抽象出来的洛书之歌，后世谓之洛书九宫数。

在洛书之中，奇数分布于四正，偶数分布于四隅。阳奇阴偶，奇数为阳，偶数为阴。十月太阳历，就隐藏分布于这四正四隅的阴阳奇偶数之中。阳数九表达的是火行72天，阳数一表达的是水行72天，阳数三表达的是木行72天，阳数七表达的是金行72天。这里四个72天，分布在洛书的四正。阴数八表达的是冬春之间的18天，阴数二表达的是夏秋之间的18天，阴数六表达的是秋冬之间的18天，阴数四表达的是春夏之间的18天。这里四个18天，分布在洛书的四隅。四个18天组成的72天，归中央统领，表达的是金木水火土五行中的土一行。这里的五行，可以实证，可以重复，可以测量，可以定量。是真正的科学！

以上是彝族历法经典《土鲁窦吉》对十月太阳历及与“洛书”关系之解释。

据现代相关学者考证，自先秦至宋代，中原大地上久已失传的黑白点“河图”“洛书”两幅图，被彝族历法保留且经地下出土证实。并证实了阴阳五行说，源于史前天文历法（实乃天道也），用黑白点“河图”“洛书”符号表达。见陈久金《中国少数民族天文学史》、路辉《古中医天文学·无极之境》及刘明武《黄帝文化与皇帝文化》《换个方法读内经》《彝族十月太阳历与中华文明》等相关书籍。彝族历法“河图”符号表达的是十二月阴阳合历（天有四时），“洛书”符号表达的是十月太阳历法（天有五行），中原传世典籍名“阴阳五行历”。如：

（1）陈久金《中国少数民族天文学史·阴阳五行的本源》说：“阴和阳原本是历法上的概念……春夏阳气逐渐上升，阴气下降；秋冬阴气逐渐上升，阳气下降……将一岁按阴阳分为上下两个半年……前半为阳年，后半为阴年……

“什么是五行？……《白虎通·五行篇》云：‘言行者，欲言为天行气之义也。’天就是季节，义为五行，就是按一年中的各个时节行气……行的意义就是运行……因此，五行中行的含义就是行动，而不是物质。五行，就是五种不同气的运动。而气，即指节气……五行即五时、五季。”

（2）何新《〈夏小正〉新考·上古五行十月历考论》说：

“五行观念起源于上古天文历法之学。所谓五行，行，指五气之行运，而用以标记五季、五时、五节。行者，巡也，即旬。孙星衍《尚书·洪范》疏中引郑康成说：‘行者顺天行气。’《管子·五行篇》云：‘作立五行以正天时，五官以正人位。’五行在《黄帝内经》中称‘五运’。原来的意义是天地阴阳五气的运行，用以说明一年之中五个季节的气候变化。《吕氏春秋》把五行直称为‘五气’，五行即一年之中的五个节气，或五个时节。

“《礼记》云：‘播五行于四时，和四气而后（日）月生。’《尚书·皋陶谟》：‘抚于五辰，庶绩其凝。’孙星衍疏引《诗毛传》云：‘辰者，时也。’上古夏商时代，‘季节’不称‘季节’，商代称‘旬’，夏代称‘时’。据《管子》中的记述，一年分为五旬，一旬即一个时季，七十二日。”

（3）路辉《古中医天文学：无极之境·十月太阳历》说：“20世纪80年代，陈久金、刘尧汉、卢央等人在彝族聚集区发现了所谓的彝族十月太阳历……上古十月太阳历把一年分为五个季节，每季两个月。五个季节分别用土、铜、水、木、火来表示，每季分雌雄。这样，一年中的十个月分别称为：雄土、雌土、雄铜、雌铜、雄水、雌水、雄木、雌木、雄水、雌水。这种季节分法，正是古盖天论的分法，在《隋书》中的古盖天图就是这种历法季节划分。雄土月定为岁首，在夏至以后；雌火月定为岁末，在夏至以前。彝族人继承的十月太阳历属相顺序是从虎开始：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犬、猪、鼠、牛，这说明这个纪年年正是从寅正开始，而寅正是夏朝的历法。这说明彝族人继承的上古十月太阳历至迟在夏朝以前就已经施行了。”

（4）彝族兄弟王天玺先生说：“最早的历法是太阳历，彝族先民创制的十月太阳历，是人类创制的最早历法之一。三星堆出土的太阳型青铜器，是迄今发现的十月太阳历最早的实物证据。

“这个太阳型器的直径为85厘米，中心凸起的半圆球为太阳，向外放射出五道光芒，芒外围以圆形晕圈，这就是一个太阳历盘。历盘上太阳放出的五道光芒，把大圆划分为等距的五格，代表一年中的五季，每季两个月，共十个月。……

“贯穿在中华传统文化中的阴阳五行观念、天干地支纪年、八卦数字预测，都直接来源于十月太阳历。正是十月太阳历，衍生出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体系……

“彝文古籍《土鲁窦吉》记载的太阳历也是一年为5季，一季2个月，共10个月。每月36天，剩下5天或6天为过年日，共365天。三星堆太阳历盘与之完全吻合。”（《中华彝族文库·当代彝族研究丛书》总顾问王天玺总序，见刘明武《彝族十月太阳历与中华文明·王天玺总序》）

太阳形青铜器（十月太阳历盘）

（四）阴阳五行说科学吗？

以科学而言阴阳五行说，实则源于史前天文历法，用于表示年、月、日、时等时间历法概念，“天文历法中的阴阳五行，一可以重复，二可以实证，三可以测量，四可以定量”（刘明武《换个方法读内经》），是真正的科学！可谓“百姓日用而不知”（《周易·系辞传》）矣！

殊不知，以中医经典《素问》《灵枢》《难经》等而言阴阳五行说，虽亦有科学中的古历法概念，但更多的是指汉代统治哲学、统治思想上的阴阳五行说，是汉代“天人合一”“天人感应”（神学思想）“人与天地相应”等宇宙框架下的推演工具（汉代及以后纬候神学之迷信术数亦用之推演）。其实，阴阳五行说在汉代有医家（方技）与儒家（官家统治思想，杂以纬候神学及迷信术数，或方士化的儒生）之分。医家用唯物之人体，儒家说唯心之天神！虽“道不同”，然相杂糅。

（五）老子之“玄”、各家说暨扬雄之“玄”与中医之“玄”

1. 经文

今本《道德经·一章》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今译】可以用言词表达的道，就不是常道；可以用文字表述的名，就不是常名。无，是形成天地的本始；有，是创生万物的根源。故常从无中去观照道的奥妙；常从有中去观照道的端倪。无和有这两者，同一来源而不同名称，都可以说是很幽深的。幽深又幽深，是一切奥妙的门径。（陈鼓应《老子今注今译》）

2、老子之“玄”各家说，略例如下：

（1）《河上公章句》说：“玄，天也。”

（2）王弼注：“玄者，冥（也），默（然）无有也。”

楼宇烈《校释》说：“王弼认为‘玄’是形容一种‘冥默无有’的状态，是不可称谓之称谓。‘玄’不同于某一具体事物之名称，而只是对‘无’‘道’的一种形容。”

（3）高亨《老子正诂》说：“玄者，微妙难识也。”

（4）蒋锡昌《老子校诂》说：“《老子》一书，凡言‘玄’者，皆幽冥恍惚，难于形容之意；其实即别处所谓‘无’、所谓‘无名’、所谓‘道’也。”

（5）任继愈《老子新译》《老子绎读》说：“玄，深黑色，是《老子》中的一个重要概念，有深远、看不透的神秘意思。”

（6）李零《人往低处走·〈老子〉天下第一》说：“‘玄’有幽深莫测之义。”

（7）陈鼓应《老子今注今译》说：“玄：幽昧深远的意思。苏辙说：‘凡远而无所至极者，其色必玄，故《老子》常以玄寄极也。’（《老子解》）范应元说：‘玄者，深远而不可分别之义。’（《老子道德经古本集注》）吴澄说：‘玄者，幽昧不可测知之意。’（《道德真经注》）张岱年说：‘玄的概念，亦即道的观念之变相。’（《中国哲学大纲）》”

（8）徐志钧《老子帛书校注》说：“玄，《说文》：‘玄，幽远也，象幽而入覆之也。’《抱朴子·畅玄》：‘玄者，自然之始祖，而万殊之大宗也。眇昧乎其深也，故能微焉。绵邈乎其远也，故称妙焉。’照葛洪的说法，玄就是深远，深远即是微妙。玄，实际上就是对超验的道的一种描述，带有神秘之意。”

读中华圣贤传世典籍，如《周易》《道德经》《庄子》《易传》《太玄经》《素问》《灵枢》等则会发现，“中国哲学的显著特点是——宏观、模糊、神秘而不可捉摸，追求的是无可、无不可的境界！”（章秋农《周易占筮学》）此盖谓之“玄”矣！

3、扬雄之“玄”

西汉扬雄认为，玄即是天、天道也。

（1）《太玄经·玄首序》说：“驯乎玄，浑行无穷正象天。”

司马光《集注》说：“宋曰：‘驯，顺也。’陆曰：‘浑然象天周运。’光谓：‘扬子叹玄道之顺，浑沦而行，终则复始，如天之运动无穷也。’”

（2）《太玄经·玄测序》说：“盛哉日乎，炳明离章，五色淳光。夜则测阴，昼则测阳，昼夜之测，或否或藏。阳推五福以类升，阴幽六极以类降，升降相关，大贞乃通……历以纪岁，而百谷时雍。”

亦即：玄→天道（日、月、地球相互作用所致的）→据天文、制历法→阴阳、五行、四时→八节、十二月、二十四节气、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阴阳寒暑之气的运行变化规律！可谓“百姓日用而不知”（《易·系辞传》）。

4、中医之玄

有人认为中医是玄学，中医真“玄”。那么，中医“玄”在哪里？

玄者，玄冥也，（天）深远幽微，深奥玄妙，高深莫测，不可捉摸之义。中医经典《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说“在天为玄”，确有此意，特别是唐代王冰次注《素问》时补入的运气七篇大论，是真“玄”！

“由于运气学说中含有诸如主运、客运、中运，主气、客气、司天、在泉等概念，以及相互交织的推算方式，所以历来被视为‘玄中之玄’，是中医基础理论中最难读懂的部分。”（廖育群《重构秦汉医学图像》）

廖育群先生说：“当代的中医从业者，大多视运气学说为玄中之玄，望而生畏。这是因为当代人过于注重从哲学的角度对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阴阳、五行学说加以解释……因而尽管学过中医的人没有不知道阴阳、五行的，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在古人的头脑中，阴阳本是实实在在存在于天地之间的‘气’，五行既是一切事物的基本属性，又是构成万物的本体（五德）；而且无论是阴气、阳气，还是五德，都是按照一定的规律（道）运动着。同时，在他们的头脑中，也和其他所有的人一样，或多或少存在着一个‘科学的宇宙图像’，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认为天圆地方、‘气’按照‘天道’运转于天下地上的空间之中。如此自然很难理解运气学说赖以存在的‘宇宙’模型。面对贾人居奇、标榜此道者的玄谈，唯有自愧才疏学浅，尊敬有加。好在临床治病，并非必须，故束之高阁，仰慕足已。”（《重构秦汉医学图像》）

然而，当代亦有学者认为，运气七篇大论“是《黄帝内经》中最为光彩夺目的内容，是中医理论中最为高深，也是最有价值的部分”（《中医五运六气全书·杨力序》），玄也！

古代医家研究运气学说之“玄”而有成就者，首推金代刘完素。刘完素，字守真，名完素，号通玄处士，其名、字、号皆与《素问》运气学说有关。

据刘完素《素问病机气宜保命集·自序》，他二十五岁开始学医、行医，重点研读学习《内经素问》之玄机、之玄文、之玄妙，日夜不辍、未曾间断。曾得天人（异人）陈先生以酒饮醉而传授医术，“一醒之后，目至心灵，大有开悟，衍其功疗，左右逢源，百发百中”，一直持续学习研读《素问》、并行医三十年，医术精湛、精妙如神。期间撰写了《素问运气要旨论》《素问宣明论》《素问玄机原病式》三书。大约到六旬（25+30=55～）60岁左右，又撰写了《素问病机气宜保命集》一书。对于《素问》运气学说之玄机、之玄文、之玄妙，特别是《至真要大论》中的病机十九条，可谓完全参透了、精通了，并用于临证，得心应手，其效如神，此所谓名“完素”——完全参透了《素问》，字“守真”——乃守《至真要大论》之真，号“通玄处士”——精通了《素问》之玄机、之玄文、之玄妙之来源。

刘完素认为“医家之要，在于五运六气”，但临证时，并未采取干支纪年与运气相配预测推运疾病的方法，而是有取舍地吸取运气学说，即取“小运、主气”阐释医理，将临床所见到的千变万化之病症，推演归纳于五运六气之中，作为诊断疾病的病机纲领。如此则将所谓的中医之“玄”（运气七篇大论，正中医之“玄”——玄奥、深奥，高深莫测，难懂难学）排除在外，符合临床实际。感兴趣者，可参看刘完素相关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