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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怀念曾谨言老师——阮曼奇

已有 1244 次阅读 2023-3-20 20:59 |个人分类:生活其它|系统分类:生活其它|文章来源:转载

         曾老师是我的恩师,是我走上基础研究的领路人。

         1999年,我考入清华大学生物医学工程专业。很快,发现自己的兴趣聚焦在数理基础研究。2001年,我联系了回国不久的高原宁老师、约定好去他那里读粒子物理方向的直博。高老师告诉我经典物理和量子物理显著不同,建议我尽快修习“量子力学”一课。其时,曾老师在清华向基课班同学教授“量子力学”,于是我坐到了曾老师的课堂上。

         曾老师个子不高,说话略带四川口音,讲课的逻辑极为清楚、课程进行的节奏也很快,需全神贯注地听讲。除了课本内容,曾老师会在课堂上向我们介绍量子力学最新的进展,邀请我们和他一起思考、探索当时最前沿的课题。下课的时候,讲台前一定会围着一群同学和曾老师继续讨论,我也是被吸引过去的学生之一。

         很快曾老师邀请我和他一起就“量子纠缠”这一课题展开研究。一晃二十多年过去,这一课题仍然是现在的前沿热点;足见老师对这一领域的深刻理解和高瞻远瞩。我们开始从观测量(CSCO, Complete Set of Communing Observables)的角度对量子纠缠发生的条件进行研究;我们很快发现、当一组观测量满足特定的可对易及非对易条件时,量子纠缠就必然发生。这一结论被总结发表于PRA,那也是我的第一篇学术论文。

         我们一开始把注意力放在动量和坐标这一组最为经典的可观测量方面。很快,我们的兴趣转向自旋这一类型的可观测量。相比于坐标和动量的连续取值,自旋取分立值、对应有限维的线性空间,处理起来更为简便、物理图像更为清晰、实验结合更为紧密。我们很快将纠缠存在的条件推广到多粒子的自旋系统。同时,我们对量子隐形传态(瞬间传递-teleportation)这一问题发生了强烈的兴趣 – 毕竟瞬间传递听起来就是一个非常有趣。我们从单粒子的隐形传态出发、很快给出了任意有限数目粒子/自由度隐形传态的一般性方法,以及与之相关的所有可观测量构造的方法。这一结论经过梳理、整理,被收录于“量子力学新进展”丛书。

         2003年,我顺利进入高老师门下攻读粒子物理方向的直博。我记得把我和曾老师一起发表的首篇论文拿给高老师时,高老师非常高兴,叮嘱我要好好珍惜这样的机会。

         从2002年到2005年,曾老师指导我进行了一系列研究。那时的研究轻松、纯粹。我大约每周和曾老师见面一到两次;见面的地点绝大部分时候在老师家里 – 2003年疫情的时候,我们也曾经在楼下的花园里讨论。上午的黄金时间,我从清华最北面的博士生宿舍出发,带上计算和推演的手稿、骑行15分钟到达蓝旗营;针对手稿、疑难、或是参考论文,我们消消停停开始讨论。到了饭点就经常留在老师家蹭饭;离开的时候还会带上郭老师塞过来的水果和零食。曾老师经常叮嘱,说有任何需要的资料书籍,不要犹豫买下来;他那边有课题,可以负担相关费用。

         曾老师经常带着我去参加相关的学术活动;通过他,我认识了很多前辈,包括龙桂鲁、郭光灿、裴寿庸老师等等。

         曾老师经常带着我们几个学生下馆子、点评周围馆子的口味变化。

         女友住院,囊中羞涩的我向曾老师求助,曾老师帮我们解了燃眉之急,宽慰我不要担心、告诉我有困难随时找他。

         曾老师和我说起他访问哥本哈根、和小玻尔在一起工作的日子。

         曾老师叮嘱我锻炼身体,跟我分享他游泳的经验;曾老师说自己年轻时候上大课,中气十足,清华西阶300人的大教室里每个人都能听清。

         曾老师曾不无得意地告诉我,他的英文水平很好 – 确实、他改过的论文几乎不用修改就能见刊。

         曾老师总是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唯一一次看见曾老师动了情绪,是说到日本侵华。他说那些日本人极为残忍、坏透了!

         2005年,我赴法留学,开始了接近10年的旅欧生涯。期间和曾老师断续联系,记得那个时候老师对超高压晶体、低维量子力学体系感兴趣。2013年回国入职高能所后,我很快在老师家中和二位老师见面。我们聊了很多,聊到了Higgs粒子的发现,聊到大型对撞机,聊到北京的房价、聊到即将回国的家人。曾老师说,回来了就好;停了一会,又说,要买好点的空气净化器。

         回国后我全情投入在未来对撞机研究中,不时和老师联系。我不记得具体哪一年,曾老师和郭老师开始住到了燕郊的养老院。我和朋友驱车去看望过老师、给老师带去了小朋友做的童画。老师留我们在养老院吃饭,告诉我们这里的伙食不错、生活,医疗配备也很完备,无需担心;过了一会,老师又说,在二维世界中,氧元素是以惰性气体的形式而存在的 – 10多年了,老师还是挂念着他钟爱的量子力学体系!

         疫情开始后,和老师见面就少了。经常挂念,但也只是隔几个月的电话通联,想起来甚是惭愧。2022年末疫情放开,电话中得知二位老师阳过,但恢复尚好,心里还觉得侥幸、觉得宽慰。不曾想,2019年在养老院的相见竟成为了最后一面。

         曾老师是学界的泰山北斗,但他从不以大师自居。老师勤勉谦逊,实事求是,平等待人,关心晚辈;时刻挂念自己关心的课题,不知疲倦地研学探索。曾老师对物理图像的把握准确,理解透彻,引导我看到了现代物理体系纷繁复杂的表象背后简单优雅的规律和结构。自我投身基础研究以来,曾老师指导我做出了最初的科研成果,给了我莫大的鼓励,也成为我在此后的科研工作中砥砺前行的动力。一路走来,我得到曾老师的关心爱护无数。虽然是物理学工作者,但我无比希望曾老师在天国,和他钟爱的问题、文献、手稿在一起。。。


阮曼奇:中科院高能所研究员,研究领域为粒子物理高能量前沿对撞机,于2002 - 2005 年师从曾谨言教授进行量子信息方向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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