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漫记12——科学周（Science Week）

这周是学校一年一度的科学周。我也可以打着科学的名义去听各种讲座和参加各种活动而不用做实验。周二生命科学院举办大型板报展，很多研究生和博士后都要讲自己做的课题做成板报，然后挂起来并站在旁边，随时回答参观者的问题。我和实验室的同事一早就过去参观，到了以后才发现比我想象中的规模要大很多，四层楼被占得满满的，过道里都是人。估计所有的实验室都参展了。参展的学生里有大约五分之一都是中国学生，我一个上午几乎都在用中文交谈，让我感觉仿佛已经回到了国内。

中午生科院提供午饭，要说中午那顿饭，也真够寒碜的，虽然是自助餐，却是自助汉堡包。虽然看上去可以包的菜有不少，可是提供的面包却很小。每个人签字画押以后就可以去排队领饭（说起来和什么地方似的），然后大家排成一排，从第一个盘子处开始往前挪动。第一个盘子是面包，每一个面包都切成两半，可以用来包东西。然后依次是各种蔬菜和肉。由于面包很小，所以如何能多包一点菜是一项集几何学、统筹学、物理学以至心理学为一体的高难度研究项目，而且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我这个习惯了“爱吃多少自己涮”的火锅饮食文化的东方人，显然无法和西方人抗衡。我只包上一片菜叶、一片西红柿和一小块肉饼就把面包撑成了肉夹馍，而旁边的老美们从容不迫地在面包片上叠上生菜、洋葱、番茄、香肠、鸡柳、肉饼，就在我眼看他们堆积的食物就要倾倒的时候，他们居然使出绝活：浇点色拉酱在恰当的地方，有效地改变了食物的重心，然后一招“双峰贯耳”，两片面包南北会师，将各色食物悉数收入囊中。我不禁感慨，连吃一个小小的汉堡包都需要熟练运用立体几何学、牛顿第三运动定律、流体力学等多项科学知识的国家，科学怎能不发达？

今天除了板报展还有很多公司来展销产品，使我看到了各种最先进的生命科学研究仪器（或先进仪器的图片）。各个公司都知道整个大学有能力购买仪器试剂的人今天都会来参会，所以预备了充足的礼物以贿赂这些潜在的顾客。当然，像我这种浑水摸鱼的人也很多，但人家公司来的销售人员都是老江湖，一个人是否会订购产品只要开口交谈两句就可以大致确定，于是碰到像我们这种只管做实验的小人物，他们绝对不会浪费口舌宣传他们的产品多么先进，多么省力，多少CNS的文章都用过他们的产品之类的废话，而是直接摆出各种礼品，礼貌地说：喜欢什么自己拿。礼品种类很多，笔、书签、日历、便签本、T-shirt、漂浮板甚至螺丝刀都有，让人觉得这儿不像是科学大楼，倒像是文具市场。各个公司为了能送出礼品肯定也费了很多脑筋。你可能觉得免费送东西还要费脑筋，难道还有人不要？其实送礼品对于公司来说就是做广告（礼品上肯定印着公司的名称，甚至还有销售部电话），所以有没有人买账是很重要的。比如一个人在第一个公司的摊位（应该说是展台，但太像文具市场了）上拿了一支笔，到第二个公司摊位上如果还是笔的话就不好意思再拿了，就算你还好意思拿，到了第三个公司的摊位还是笔的话就肯定就不好意思再拿了——毕竟大家还顶着一个科学家的光荣头衔，总不能和城管一样见什么都拿。各个公司们事先肯定预料到这种情况，所以准备了各式各样的礼品，让你至少得拿一样。最绝的是出口处的最后一家公司（Fisher，一家生命科学大公司），我必须对其市场部工作人员表示由衷地钦佩，其他公司都努力花钱租离入口近的摊位（先入为主的心理学在哪里都适用），而他们租下了最靠近出口的地方，而且只提供一样礼品——包。每个人走近出口的时候，他们都会微笑地问：先生/小姐，您需要包吗？毫无疑问，没有人会拒绝——每个人的两只手都拿满了一大票礼物，还有搭肩头的、塞口袋的，而这样走出庄严宏伟的生命科学大楼，科学工作者的光辉形象就完全没有了。而一个小小的布包，还印着著名生命科学公司的LOGO，可以使每一位男士空出一只手整理好领带，每一位女士空出两只手整理好裙摆，然后优雅地走出来，简直是最以人为本的礼品。我们三个人拎着三大包礼品回实验室，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去沃尔玛回来了。

一个星期都用来参加各式活动了，只好周末补实验。周六我睡了个懒觉，十一点才到实验室。原计划下午两点回家，但直到两点半才把实验做完，于是准备三点走。因为周六的公交是一个小时一班，只有准点时才有车坐。三点时我出来一看，外面下着雨，我犹豫是冒雨前行还是等雨停了或者小一点再走。再做这个决定之前，我需要权衡一下利弊。人在有两种或多种选择的情况下，总是要用天平秤一下，看哪个选择可以得到最大的利益或者避免最大的痛苦。举个例子来说，我上高中的时候，在文理科分科之前一直很犹豫，因为如果我选择了学理科，那么中国文坛将失去一个优秀的文学家，而如果我选择了学文科，那么中国科学界将失去一个优秀的科学家。于是我问班主任，您看我的情况是适合学文科还是理科呢？老师曰：你的情况的确比较复杂，你没有偏科，成绩发展很平均，这是好的。但是你上学期期末考试政治和历史都没有及格，这说明你不太适合学文科，但是同时你的数学和化学两门课的成绩加起来也没有90分（都是150分卷），这说明你也不太适合学理科。你自己考虑一下，如果更讨厌学文科，就选理科，要是更讨厌学理科，就选文科。当时没有韩寒这样的榜样，我不知道原来还可以自学成才。后来听小道消息说全年级最帅的那位帅哥已经确定了选文科，我于是就选了理科。学了理科以后，我果然变得更加理性，权衡起利害都要找到充分的科学根据。比如今天我需要决定是冒雨出发还是等一会再走，我就需要找到切实的科学依据，于是我决定上网看一下天气预报。有一个网站叫做“精确天气网”（AccuWheather.com），可以精确到小时，确实是高科技。我上去一查，预报三点有雷雨大风，四点和五点多云，六点开始继续下雨。有了这个科学依据，我决定等到四点再走。于是打印了一篇文献一边看一边喝咖啡，等到了三点五十，出门一看，雨不但没有停反而更大了。我想天气预报和实际的天气还是有时间差，于是决定再等一个小时。到了五点，出门一看，不但由大雨变成了暴雨而且还有伴有闪电大风。我不禁怀疑所谓科学依据是不是太不靠谱了。如果我以前学的文科，也许就提前回去了，还能写一篇雨中即兴。结果我只有冒着狂风暴雨去车站，上了车浑身都已被淋湿，整个路上我比公交车的引擎抖得还厉害。回来洗了个热水澡，好半天才缓过劲来。被所谓的高科技狠狠涮了一把，终于结束了这个科学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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