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携妻子和女儿从珠江路乘地铁到安德门，再转乘111专线抵普觉寺。又是清明扫墓的日子。阳光撒满牛首山。普觉寺门外的马路边，一字排开的小贩，叫卖着冥币和鲜花。沉默的人群，沉重的心情。我们手捧鲜花，穿过普觉寺熟悉的大门。在门内的护卫室左侧，有个小房间，免费提供毛笔和红黑两色油漆。我压了十元钱，工作人员在两个塑料杯内分别盛了红色和黑色油漆，并放上毛笔，交给我。父母墓碑上的碑文，字体的颜色肯定淡了，应该描描了。在牛首山麓，我们找到父母的墓地。苍松护卫，墓碑挺立，碑上父母的照片清晰可见。碑前的大理石上，有两个并排的石棺，那是父母的安息之地。石棺前面，石雕的花环静静地簇拥着。雕栏前的两只狮子还盘踞在那里，仿佛忠诚的卫兵在尽职地守护。墓前的两块砖头之间有烧过的灰烬，估计是姐姐或妹妹她们已经来过了。伫立良久，我开始用油漆描摹碑文。妻子和女儿倾撒起片片花瓣，红的，黄的，白的，象天上的星星，象心头的泪滴。女儿八岁了，父母未曾见过。女儿是第四次和我们一起来扫墓了，每次都要向爷爷、奶奶三鞠躬，然后唱一首歌。这次，女儿唱的是“小孩不小歌”。女儿用稚嫩的嗓音唱道：“人人都说小孩小，谁知人小心不小，您若小看小孩子，便比小孩还要小。”爸爸、妈妈，您二老若真地在天有灵，看到这么聪明、伶俐的小孙女，该有多高兴啊！

       妻的姨妈也安息在寺内，她带着女儿去看姨妈了。碑文上的字较多，我还得继续描摹。边描边和爸妈说说话。说到合肥的大哥，我告诉爸妈，他们的大孙女盼盼快高考了，大哥周末要送女儿预考，不能来了，我们代表了。忙了好一阵子，红色的碑文终于描好了。一九九九年二月，母亲去世后，我们兄弟姐妹四人把父亲的骨灰从合肥接到南京，将父母合葬在普觉寺公墓。父母文革中受排挤、打击，下放农村教书，在逆境中含辛茹苦把孩子们拉扯大。父母平生最大的渴望是孩子们都能学有所成，自食其力，有益于社会。看到儿女个个走进高等学府，父母由衷地欣慰；而我们做儿做女的却再没有机会报答老人家的养育之恩了。我含悲起草碑文，经大家讨论后定稿。全文如下：

        先父马雯，霍邱人氏。武汉大学，意气书生。龙舒隐居，高级教师。淡泊宁静，和蔼可亲。常咏腊梅，傲骨一身。

先母启应，舒城人氏。师范学校，倩影犹存。城乡任教，人人称道。温婉慈爱，宽厚心怀。牡丹花谢，其香益浓。

先父先母，宝石因缘。生命有限，恩爱无穷。舐犊情深，呵护细微。言传身教，硕士博士。儿女婿媳，事业有成。

教师世家，桃李争艳。春蚕吐秀，蜡炬泪干。春晖未报，此恨绵绵。人间有情，思忆年年。冥世有灵，快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