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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照片:给朋友包饺子赚来的花儿和如花般美丽的我自己。
大年夜为家人和朋友准备“更岁交子”,大概是中国女人最乐意做的事情。当各种菜蔬都被剁碎,挤干,并混在一起,拌上各种调料,五味杂陈的生活就此铺陈开来,过往那些理想和现实之间曾经不可逾越的天堑,那些曾经压抑着找不到出路的情感,那些曾经以为一生都难以愈合的伤害……都被细细地掰开,揉碎,滤过,只剩下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些人,挥之不去地萦绕在自己的脑海,渴望着团聚,渴望着团聚里的旧梦重温,渴望着一起向梦想的更深处漫溯……尽管准备饺子馅的过程,琐碎而繁杂,单调而无趣,但当一切都准备停当,中国女人坐下来,从容而闲适地揉面,擀皮,取馅,包饺子,又让中国女人万分享受——注定要到来的团聚,和这份团聚背后不惜一切的努力,让中国女人的灵魂万分安宁。而当进入交子时刻,新旧更替,门外远行人归家的脚步渐行渐近,炉灶上的水翻腾开来,滚圆的饺子,排开了阵仗,准备入锅翻滚,希望、梦想和爱,还有支撑这些的力量,就此在女人的手下撒播到新年到来的钟声里。
我第一次体会到包饺子的深意,应该是二十五六岁的时候。正是结婚成家的年龄,却没有人向我求婚……十七到二十三岁,爱情似乎是一件随处可遇的风景,甚至不用转角就能碰到对面走过来的爱情,但那时候太年轻,不知道该怎么呵护一份真情,爱情总在岁月的磨砺中凋零。但二十三岁过后,周围那些看得入眼的男人相继成了别人的丈夫。没有爱情的生命,日渐虚无、焦虑和恐惧。我很怕就此孤老终生……就在这样的心境中,我遇到了一个刚刚失恋的男孩,萌动了一份似是而非的情愫,只是不知道对方的心思,所以,不敢贸然表白,就每天厮混在他的朋友中间。那年春节,我回父母家过年,他和他的朋友一起把我送上回家的列车。遥远的距离,一份无处寄托的情感,对未来莫名其妙的恐惧,逼迫着我向我的青春告别。在这样的心境中,我开始包那年的“更岁交子”,灵动的思维突然想到普天下所有的中国朋友,都在做着同样一件事情,未来被注入了同样的期冀,而梦想中男孩,即使遥不可及,也许还对我毫无感觉,他一定也对未来怀着相似的梦想,便感到心灵相通了的愉悦……也许,正是从那个大年夜开始,我开始喜欢和朋友一起包饺子。
对中国的孩子而言,可能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趴在妈妈的案板上,用大人们所没有的想象力,包各式饺子,拿捏自己的未来。但我却没有童年包饺子的记忆:家里不是很富裕,父母从不允许我插手包饺子,浪费食材。第一次包饺子,似乎是大学宿舍聚餐的时候。那时候,大家都年轻,包过饺子的,没有包过饺子的,自信的,或者自卑的,都试图在饺子里栽种下自己的希望。我们七手八脚,忙乱而毫无秩序,有些同学特意给自己的饺子做上记号,以显示自己包饺子的技艺,也以便吃到自己所包的饺子,饺子的形状也因而五花八门,有的饺子没有下锅就敞开了肚皮,让我怀疑从锅里捞出来的,是否还是饺子。但出人意外的是,煮出来的饺子竟然还是香喷喷的,于是,大家一拥而上,将饺子一抢而光,早就将先前的种种小算盘抛到了九霄云外。
此后一段时间,我尝试着包各样的饺子,直到工作以后,在一个地方定居下来,融入当地的生活,学会了包那种两边凸出的疙瘩饺子,练习了很久,才包得好看了,成为我包饺子的固定样式。
我后来出国,也邀请外国朋友包饺子吃,准备和等待的过程,竟然和等待远归的亲人的感觉毫无二致。无论我们多么不同,人类情感总有相通之处,那些驻在心灵角落里,让我们的生命如此美丽的友谊,爱和期许,竟然可以穿越人种,国界等等的限制,把整个的人类连成一体……
饺子的味道并不在于形状,而在于饺子馅所用的食材和调料,还有调馅时的心境。只是无论什么样的心境,在包饺子的过程中,过往的所有都会化解开来,各种期望和理想都会落实到具体的行动中,忍耐和包容,希望和期许,就这样把过去和现在勾连起来,让我们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走向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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