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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参观了观复博物馆。去观复是因为馆主马未都,号称中国收藏界第一人,知道马馆主是因为看到《三联生活周刊》上的一篇文章。而马未都的出名,是来自当代文化名流的生产线——央视的“百家讲坛”。
从来没看过“百家讲坛”。翻过易中天和于丹的书,觉得太浅。他们的书确实卖得火——这是好事,他们二位和随后火起来的各位文化名流,对于古典文化普及都做出了贡献。但对于学文史的人来说,确实太浅了。白话讲三国和史记,哪有看原文来得痛快!《史记》西汉那一段,我看了不下十遍,高祖本纪、萧相国世家、陈丞相节家、淮阴候列传等是我的最爱。我最好的朋友结婚,我买了一套中华书局版的《史记》送他。网上有很多人在骂于丹,这不对,骂人的是博士,但你不能要求什么人都能操文言看大部头的历史原文啊?!
我就买了一本生产线上下来的作品——《马未都说收藏·家具篇》:对于收藏,咱是外行,看看这普及本正合适。放在床头,夜阑人静,点灯细品,也还蛮有趣味,长了一点闲知识。
比如说: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这是人人能诵的李白《长干行》,短短两句,后世竟衍生出两个成语: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都是讲爱情的。这首诗前头还有两句: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可这诗令人费解:床一般都是靠墙边放着的,谁家的床摆在前门口,而且还能让“郎”骑着“竹马”绕来绕去呢?
读了此书才知道,原来床在古代是坐具,全称胡床,也就是现代的“马扎”。那就很清楚了,小姑娘坐在院子里一小马扎上,手里拿了一朵折来的花,小男孩跨下一根竹杆,围绕马扎绕来绕去招惹人家——喜欢这小姑娘。李白的另一首《静夜思》里的“床前明月光”里的“床”也是胡床。白居易的另一首《咏兴》就更清楚了:池上有小舟,舟中有胡床。床前有新酒,独酌还独尝。
回到观复博物馆。博物馆座落在东五环外,一个没有路标路牌的地方。不过,上网一查观复博物馆网而,路线图标得清清楚楚。带着女儿和她的同学一起去,也算是为她们的假期作文找个题目,也让她们稍稍领略一下中国古典文化的风景。
观复之名取自《老子》:万物并作,吾以观复。意思是在至静至虚的状态下,我能够观察体会到万物生长往复循环的道理,有一点“冷眼向洋看世界,热风吹雨洒江天”的意味。如在下愚笨,不知马馆主所观之复何在。《老子》也是我一部拿起来看,看不下去放在,过一阵又拿起来看的书。就像王蒙说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是他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的一部书。我与《论语》倒颇有缘份,读了几遍,手头有好几个版本。读不下《老子》读不下《庄子》,作不了艺术家。
观复六个馆,我以为最好的是家具馆。家具馆不在于年代(多为明清家具),而在于整体的气氛,在于他的独特性。瓷器馆也比较精,但我在西安看过国宝级的耀州磁,在徐州也看过上等瓷器,这里的民间收藏实在算不得什么。为了激发两个小学生的热情,我跟她们开始了一个游戏,找出每个馆里最喜欢的一件文物,记在一张纸上:
家具馆:
小学生一:紫檀高浮雕龙纹多宝格(清·乾隆)
小学生二:紫檀剔红山水王福捧寿折屏(清·乾隆)
鄙人:紫檀雕螭龙纹大画桌(清·康熙),此桌儒雅大器,气度深沉,摆在书房里一定赏心悦目。
瓷器馆:
小学生一:青花枯枝花鸟纹梅瓶(清·康熙)
小学生二:粉彩霁蓝釉描全花卉大瓶(清·乾隆)
鄙人:景德镇窑珊瑚红竹叶纹碗(清·乾隆),此碗小巧玲珑,做工精致,颜色秀丽,在一派清花瓷器统治的天下里显得别具一格。
玩文物收藏,非一般人财力精力所能支撑。马未都能开私人博物馆,就更了不得了。据说马本人动手早,文物作为“四旧”和封建余孽被文革清除之后,市场还没兴起来的时候,他就开始了,往往能够以很低的价钱得到相当好的东西。
《马未都说收藏》一书甫一出炉,就有网文批评马书有硬伤,贬之为“一个文物收藏者的学术裸奔”。我觉得立场有问题,与当年批评余秋雨的文章有硬伤一样——谁也不是万能的,你拿你精通的(很可能是一辈子从事的狭窄专业)来要求涉猎者,任谁也入不了你的法眼。科学网上许多科研人员在谈诗论词,聊人文社科领域的话题,要用这种标准衡量,无一例外是在“学术裸奔”了。只要有益于文化普及,我看多一点业余高手裸奔几次也无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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