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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葬诗魂:王芳和柏松

已有 5123 次阅读 2009-6-11 13:28 |个人分类:离骚|系统分类:诗词雅集

本来我是不愿意评诗的。因为诗只能读,只能在心理翻腾,而不能评论。燕清女侠让我做特邀评论员,受之有愧,却之不恭。每一首严肃写作的诗都是诗人心灵的独白,不好乱动。柏松说,诗是诗人的孩子,我不同意。诗就是诗人自己。诗不像小说,小说是作家创造出来的,和作家可以有本质的不同;但诗就是诗人灵魂的独舞。

 

是的,诗、物理、心理、音乐、绘画是让人最接近上帝的五种艺术。你不能评论上帝,因此你不能评论一首用心写作的诗。写得好不必说,写得不好是对诗和诗人的亵渎。

 

很多人不理解诗,因为他不理解诗人;很多人不理解诗人,因为他不懂诗。诗不是让人看懂的,诗是让你读一千遍读一万遍,再放在心里品味、思索、感悟、煎熬的。诗是流动的情绪,它可以有点理性,更可以完全不要理性。它是你一生的经历爆发在一个特定的时空,所有的情绪在几十百多字里迸发,如果你抱着浏览八卦新闻的心态去看诗,你不会读懂的。

 

柏松兄的诗评让我有点信心,因为那就是在说我自己。某种程度上,新诗比古体诗更不好写,更不好“懂”。新诗写得太白,必不耐读。新诗看起来很自由,但要读起来顺畅仍然需要花很大功夫。我写《思想自杀》,从起稿到完稿,用了近两周的时间,增删数十次,朗读数十次,除了情绪和诗魂仍然原汁原味外,大部分用词都改过,基本上每个用词都有理由。即便如此,我还是很不满意。

 

为着这个原因,我不敢轻易评价别人的诗。每个诗人写诗都有自己的情绪和理由在里面,建议他人改诗有时恰好是没有真正读懂诗。不过,严肃的对诗的感悟是可以勉力写写的,一篇好的诗评其实是一首新的诗,是全新的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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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芳的这首《中原地带》,是哲学家的情绪流动。我最欣赏的是最后一段。可以用一口气读完的八个“我想”是思想者面对厚重历史的呻吟,是奔腾黄河蒸腾出来的油菜花香,完全可以体会出诗人在面对中原的一切自然,一切历史时的追思、遐想,完全可以透过文字看到黄河沉淀出来的一切沙,金,痛苦,欢乐和辉煌。

 

在读这首诗以前,我一直在构思一首有关西溪的诗,我想用十几个“我化作”的长句来表现一些东西,读了王芳这首诗,那八个“我想”让我既惊且喜。诗人是孤独的,但当你发现自己不再孤独的那种百味杂陈,就连诗也写不出来;我只有八个字想勉强表达那种感觉:“阳光很暖,泪水很咸”。

 

我唯一不很喜欢的地方是,这首诗有些地方有点白,白了则不利于回味。不过,有些地方又很耐人寻味,比如:

让我来告诉你
融汇大江南北的飞檐上
那条龙腾空欲飞的眼神
以及汉墓中细腰不盈一握的女子
以及后羿射日时勇武的表情
我就有些沉醉,有些脚步不稳
险些将手心握着的玉坠掉进江中

  

为什么会沉醉,诗人没说,我们完全可以通过读前面的写景去体会;而当时诗人手心是否真的握着玉坠,恐怕是没有,这样写不直说情绪,但情绪跃然纸上,很妙。也许每一句诗王芳都有自己的用意,所以我不想去一句一句评说,读者应该大声把诗读出来,读诗就是对诗最好的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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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松的这首《梦回屈原》则风格迥异。相比之下,我更喜欢柏松的这种风格。长句读来一点都不啰嗦和拖沓,无数的暗喻把自然人文水乳交融地揉到一起,频繁出现的破折号,冒号,让人感觉耳目一新又不落于凝滞。像这样的断句:

可是天上的太阳过于火辣,火辣的还有这干裂的土地,

和土地上干枯的人群。许久了,那朵洁白的云徘徊在天空…

读了让人感同身受,而又回味悠长。历来写屈原的文章、诗词无数,有惋惜的,有赞美的,有不解的,有嘲讽的,柏松这首诗是美丽又有力度的。我不知道柏松是怎么把二者揉到一起,总之,肌肉和鲜花在这里相得益彰,十分和谐;就像美女手捧鲜花小鸟般依在英雄的臂弯,养眼。

 

最后两段我尤其喜欢,今人越来越信奉“水至清则无鱼”这样变了味的世俗化狗屁信条,所以“理想被世俗的昏暗一次次戕害”;但读到“却将你更加真实的灵魂,埋在一层又一层折叠的水中。哦,二千多年你的伟岸一直护卫——那些因你而清澈的水…”这样清澈透明的诗句,可以把世俗的戕害洗清。

 

人们很奇怪,一边膜拜伟大的人,一边劝人不要伟大,一边又敌视那些活着的伟大;我们的媒体从来只宣传活着的狗屁不通的人,而那些真正伟大的人,他们只在死后才连篇累牍地宣传。当然,对于真正伟大的人来说,生前生后的宣传都是不需要的。问题是像屈原这么伟大的人直到今天还有不少怀疑、不解、嘲讽的眼光看待他,我只能说我们这个民族有时候真的很龌龊。柏松这最后两段,读了让水至清无鱼的人觉得在这个世界还是能够有几个朋友的。

   

也许,这正是屈原一直在护卫我们,如柏松所言;因为屈原已经把他的诗魂葬在冷月之中,两千年后我们看着一样的月光,读着灵魂附体的诗句,所以我们的灵魂也就葬在了冷月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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