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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件值得回忆的事 三、在加拿大的日子 之三

已有 3879 次阅读 2008-11-23 15:37 |个人分类:未分类|系统分类:海外观察| 回忆, 访问学者, 加拿大, 海洋生物

三、月是故乡明
 
两年海外生活紧张劳累,从事业上讲值得,但从个人感情上讲是很大的缺失。两年是个不短的日子。那时的政治环境和经济条件不允许中途回国,也不可能让家人去。越洋电话打不起,航空信单程也要一周。思乡之情难以言表。刚去的时候特别想家,中间好一些,接近归期又想的厉害。
 
有限的生活费只能过精打细算的日子。一日三餐都是自己做,瞎凑合。自己从未去过restaurant,就是汉堡包、肯德基也极少光顾。还得考虑如何省出点钱来回国时买那几 “大件”。自己苦点无所谓,使人难堪的是人家(洋人和加籍华人)总请我们,可我们无力回请。偶尔打肿脸充胖子请一次,一个月的伙食费没了。开始人家请我们,还有一些带去的小礼品应付。礼品没了也不能空手,这又是负担。有些活动,大家随份子,十块二十快的也得考虑再三。这种抠唆日子令人尴尬,也感到委屈。工作劳累之余,还得同自己的“自尊”做斗争。没有抱怨的意思,谁叫咱们国家穷来着?那时候能安排这么多人出国已经不容易了。
 
午饭在研究所里吃,带两个自己做的三明治和一两个水果。为了增加交流的机会一般都和同事们在cafeteria一齐用餐。因为有补贴,cafeteria的东西很便宜,一碗汤加一份沙拉,才一块多加元。我们这个圈子自称为“plankton people”,包括Longhurst和Conover等人。工作、生活什么都聊,是获得信息和认识人的好机会。他们也很省,午饭大都自带。Longhurst经常带一些开始烂的水果,说是整箱买的来不及吃。语言方面倒没有太大困难。
 
BIO的工作环境很宽松,弹性工作时间。上午和下午各一次coffee break,常在一齐的人组成coffee pool,大家凑钱买咖啡、茶、糖、奶之类,一齐在休息室享用,省钱又方便。一次break 至少半小时,加上午餐1小时,一天要扣去2小时。我很愿意陪他们聊,但时间搭不起,只好提前告退。天好时大家就在海边吃午饭,也蛮暇逸。中午经常有学术报告,很随便,有的坐、有的躺,一边吃一边听。报告不一定是成熟的东西,阶段性的成果或者一些想法都可以,为的是听取意见。我也报告过一次。
 
除了经济拮据感到不舒服之外,生活倒也丰富多彩。周末和节假日总有人请我们参加Party和一些活动。冬天滑雪,夏天游泳。达特茅斯有“千湖之城”的美称。到处是大大小小的湖泊,湖泊之间有溪水相连,湖水清澈见底。这里的海水特凉,不适合游泳。我们都是在湖里游。BIO的几个同事大都住在湖边,经常在湖边barbecue,游泳,和划canoe。遇到 long weekend 跑的远一些。Harding自己有个农场,常邀请我去那里玩。周五下午出发,周日下午回来。他的农场既不种庄稼也不养牛羊,只当作一个乡间别墅。加拿大地广人稀,在乡间驱车好久碰不到人,偶尔遇见了都彼此打招呼。森林、草地、湖泊,看不到裸露的土地。加拿大的国旗是枫叶,到了秋天,不用专门去找,到处是一片片红、黄、绿相间的画面。春天,大概是4月,去乡下参加过一次枫糖节。枫树树干流出来的树汁可以熬糖浆,叫是枫树糖浆,有一种特殊的风味。枫糖节是印第安人的传统,可惜没看到几个印第安人。
 
在哈里法克斯地区来自大陆的访问学者有十几个人,算一个小组,组长是王颖,负责与使馆联系。大家都很忙,不常见面。只是在拿生活费的时候才碰头。曾呈奎所长与夫人在我到后不久也来到哈里法克斯,同来的还有周百诚先生,常去看他们。哈里法克斯的华人社会不大,学术界的大都亲大陆,对大陆来的学者很热情。我认识的学者大部分来自台湾,相处没有任何隔阂。有几位与我岁数差不多,都是1949年后跟随父母到台湾,在台湾读书长大,来美、加留学后定居的。有一位是青岛籍,听说我从青岛来,特意从老远来看我。我还帮他同国内的弟、妹建立了联系。
 
绝大多数加拿大人(指洋人)对中国人是友好的,但也有极个别的表现的很无知甚至傲慢。两年中只遇到一次。在参加一位同事家中的party时,去的人很多,除BIO的人还有他们的亲友和邻居。我是唯一来自中国大陆的人。话题不知怎么转到烟草的来历。大家都知道最早吸食烟草的是美洲的印第安人,后来传入欧洲。我不知道中国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吸烟的,纳闷中国一些少数民族用竹筒吸水烟是否也是从外面学的。一位在场的老头带有讽刺意味地说:“中国人发明了鸦片”,还做了一个吸鸦片的姿势。我反驳说:“你知道1840年中国和英国有过一场叫做opium war的战争吗?你知道战争是怎么引起的吗?”。他楞住了,他可能真的不知道。在场的有人知道鸦片战争,赶快把话题岔开。
 
83年3月两年到期,Conover 希望我延长一段时间参加他们北极的一个项目。我一天也不愿多呆了。目标基本实现,再延长也没多大意思。女儿当年高考,我必须帮她参谋报考志愿的事。国内正在筹备南极考察,研究南极磷虾是我的梦想,不能失掉这一机会。回国后《科学报》记者王美功先生为我写了一篇专访“我的事业在中国”。抬举我了,切合实际的说法应当是“我的家在中国”。加拿大虽好不是我的家。现在的留学生和访问学者,出去了只要能呆住就不想回来。我们那批人压根没这种想法。海洋所80年代陆续出去(半年以上者)近百人,没有一个不回来的。现在不同了,我有一个比较得意的学生毕业后留所工作,我联系把他送到美国搞一年合作研究。延期多次,最后不回来了。来信对我讲“王老师你的观念应当转变一下,现在都全球化了,国家的观念应当淡薄一些”。承认落伍,这个弯转不过来。
 
在加拿大的这两年收获不在那几篇论文,而在于了解到人家在干什么,我们的差距在那里。可以说思想上与国际接轨了,与国外同行也有了联系。回国后相继参加了多项国际计划,如BIOMASS(南极生态系统与生物资源研究),JGOFS(全球海洋通量研究),LOICZ(陆海相互作用研究),GLOBEC(全球海洋生态系统研究)等,没有这段经历很难真正参与进去。
 
文革后大批派遣访问学者的举措,是继恢复高考后的又一战略决策。虽然现在出国访问和留学已属平常,但在当时称得上是果敢和英明。不要忘记十年动乱后百废待兴,国家没有多少外汇,也不是所有人都像邓小平那样远见卓识。我不知道开始阶段派出了多少人,估计在千人以上。这些人没有辜负国家的期望,他们回来都成为本学科的学科带头人。以我们海洋研究所为例,上面提到的那十几个人,有4人后来担任了所长和副所长,5人任研究室主任,1人被聘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专家。有3人当选为院士。事实说明,这一举措对文革后科学教育事业的复兴有很大的推动,在中国的科学史应当注有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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