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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人常吃牛肉,中东人爱吃羊肉,他们叫一种烧烤为Kebab,这是中东,东地中海和南亚的羊肉做法。烤羊肉串大家都吃过吧?这就是典型的Kebab。在欧洲常常可以见到的一种风味小店名也叫Kebab,卖的是Döner Kebab或者叫做Rotating Kebab,一种土耳其的典型食物。将调过味的羊牛肉或鸡肉火鸡片层层压在一起,形成一个大圆柱,立起来慢火烘烤。吃的时候用刀片下来,和菜蔬卷在面饼里吃。味道不错,只是口感干涩了点,跟墨西哥的Burrito有点像。只不过老墨不是穆斯林,Burrito里是猪肉,加米饭、豆子和奶酪,用薄饼包裹,还挤压加热一下,味道更协调些。Kebab的店面一般不大,价钱也便宜,几张桌椅,一眼就能看到操作。据说墨西哥的tacos al pastor和希腊的gyros也是从这演化来的。
原以为西方人不怎么吃猪肉,去了欧洲许多国家,特别是德国,发现他们猪肉吃得比我们还凶。别以为西方人不吃内脏和血,其实现在只是小部分人如此。他们是眼不见为净,把猪内脏、猪血、猪脑髓、骨髓等等一股脑打碎,做成各种各样的香肠。德国称为香肠王国,光是香肠就有几千种。法国也不差,最有名的香肠是猪血肠(black pudding),用猪肉、猪血及洋葱和香料灌的。法国人新年没这道菜,就像中国没吃年糕一样。其他欧洲各国也不少,到超市和熟食店瞜一眼,就知道了。即使没什么吃文化的美国也有热狗(Hot dog)流行。相对而言,中国的香肠比较贫乏,不外乎风干的腊肠和没什么肉味的粉肠。中国人把猪烧成五花八门的菜肴,他们是变花样把猪变成各种香肠。前者是逐次操作的手艺活,后者是集约式批量化的生产。升到哲学的高度极致而言,艺术对上科学,不好一概而论优劣。只是你要了解欧洲猪肉制作的风味,别只盯着西餐厅里的菜谱,还要去买不同的香肠来品尝。
西方猪肉烹制的佳肴,德国猪脚非常有名。与很多人自己脑补的印象不同,这既不是猪脚也不是蹄膀,而是猪肘子,做法分北焖南烤两派,各领风骚。几年前我在德国吃过焖猪肘。那猪肘是略加调味用慢锅焖得酥烂,却保持整形附着骨头,略用刀叉就可以剥离,吃起来不觉油腻。配菜多是德国酸菜和土豆泥,沾芥末酱,就黑啤酒。吃得德国人膀大腰圆肚腩鼓出。前几年我们旅游团慕名全体杀到法兰克福猪脚店,人人一手猪肘一手啤酒,心中微醺豪气顿来,个个便如鸿门宴上持刀切肉大啖彘肩之樊哙。
在奥地利猪肉最有名的做法是炸肉排(schnitzel)。这是将肉块敲薄,裹上面粉、鸡蛋和面包屑,油炸而成。这schnitzel做法,当然炸什么都行,最普及的还是炸猪肉。我在维也纳吃过,做得是外酥内嫩颇有特色。
在维也纳还吃过烤猪排,味道就与美国常吃的BBQ差不多了。捷克人的飲食以猪肉为主,日常饭菜是猪肉排、甜酸菜和馒头片。在捷克菜谱上,永远可以找到猪肉。
所以别以为欧洲人不爱吃猪肉、内脏和血,这在历史上是有过,但宗教的偏见毕竟不抵世俗的力量,人云亦云的印象,时过境迁了便作不得准,一次接地气的旅游就能纠正许多的误解。
然而现在又有点新动向了,随着越来越多穆斯林难民进入欧洲社会,Kebab已经成为伊斯兰移民的共同象征了,许多国家用Kebab作为定语来描述这类人。他们难耐邻桌上有猪肉的气味,在保护个人权益的政治正确大旗下,欧洲许多公校怕麻烦,午餐开始禁止猪肉了,代之以按照穆斯林方法宰杀的牛羊肉。为了一种极致的崇高理念,让社会大众去买单是精英们的传统。这让讲不出什么大道理的平庸大众,越来越不爽了。去年法国公校因为能否供应猪肉午餐问题闹得沸沸扬扬,结果一些法国人忍无可忍,搬出法国法律规定“宗教不得介入公共領域”,要求移民入乡随俗,“要么吃猪肉,要么饿着!”
欧洲又开始了信仰和世俗间的较劲,也保不准以后在欧洲还能不能这么大啖猪肉了。
为什么伊斯兰教不能吃猪肉,传统上欧洲也把猪肉看成不洁的食物?这要从圣经说起。基督教、伊斯兰教都源自犹太教,奉犹太教创世纪中一神论为世界观,犹太教的经典为神学理论体系的基础。犹太教和基督教中的上帝耶和华,伊斯兰教中的真主阿拉,同是创世纪中那个无所不能至高无上的神,只是在不同语言用不同的名称而已。犹太教中神的指示便是这三教先验的规矩。犹太教经典在圣经中称为《旧约》。三教不同之处在于犹太教仍然信守十诫,等待末日的审判。基督教说耶稣就是旧约中的弥赛亚,神派他为世人抵罪去牺牲,信了他就能上天堂。修行重在信念,守戒不足为训,因信方能称义。伊斯兰教认为神又派了穆罕默德下来传达最新指示,这些写成了《古兰经》,既具体又详尽,教徒执信守戒还要立功,所以穆斯林的约束更严谨,行动力更强。
好了,这和吃猪肉有什么关系?
《旧约·利未篇》第11章1至8节说:“耶和华对摩西,亚伦说,……猪因为蹄分两瓣却不反刍,就与你们不洁净,这些兽的肉你们不可吃,死的你们不可摸,都与你们不洁净。”
犹太人重诫,所以至今不吃猪肉。基督教和伊斯兰教对世界的基本认识也都来自《旧约》。在基督教的《新约》中,凡是描写猪的地方均用极低贱的词汇去形容,所以很多基督徒也认为猪不洁因厌而不吃。
而在伊斯兰教的古兰经对此有更具体的描述:
“血、猪肉、自死的、以及未以真主之名宰牲的,不可食。”(古兰经第6章145节)
“你们可以吃真主所赐给你们的佳美的食品,当感谢真主,如果你们只敬拜真主,那么他只禁止你们吃自死物、流血、猪肉,以及诵真主以外的名义宰的……你们不要信口胡诌说∶这是合法的,那是非法的,以假借真主之名而造谎,造谎者决不能成功。”(古兰经16章116节)
“有正信的人们啊!你们可以吃我赐你们的佳美的食品,当感谢真主,如果你们只敬拜真主,那么,真主只禁止你们吃自死物,流血、猪肉,以及不念真主之名所宰杀的……。”(古兰经2章172-173节)
古兰经有这么多明确的规定,穆斯林自然是打死不敢吃。那为什么基督徒又敢吃了呢?
因为基督教重信胜于守戒,猪虽然被认定为不洁,但耶稣的大弟子彼得,得到神的指示说是信了神,就可以吃的。
《新约·使徒行传》第10章9-16节:第二天,他们行路将近那城,彼得约在午正上房顶去祷告。觉得饿了,想要吃。那家的人正预备饭的时候,彼得魂游象外,看见天开了,有一物降下,好像一块大布,系着四角,缒在地上。里面有地上各样四足的走兽和昆虫,并天上的飞鸟。又有声音向他说:“彼得,起来,宰了吃!”彼得却说:“主啊,这是不可的!凡俗物和不洁净的物,我从来没有吃过。”第二次有声音向他说:“神所洁净的,你不可当作俗物。”这样一连三次,那物随即收回天上去了。
在《新约·使徒传》第15章1-29节里,对是否要遵守《旧约》中摩西传下来关于割礼和不洁食物的争论中保罗、巴拿巴等使徒说服了大家,最后使徒大会正式决定:不再死守犹太教关于饮食和割礼等禁忌了。除不吃祭祀过其他宗教偶像的食物和血,及勒死的牲畜和奸淫外,其他的都不必照犹太教规定那样严格禁止了。
当然基督教的使徒大会只是让大家便宜行事,但毕竟神说过猪脏、肉不可吃。所以坚守《旧约》的,如基督教中“安息日复灵派”等也不吃猪肉。在基督教社会传统中,这肮脏的食物早先也只有下等人才吃,只是现代人不敌口腹之欲,不再端着装高贵,也就“堕落”了。
西方文化,源自一神的信仰,认定世界只有唯一正确的真理,任何与之不同都是邪恶的,意识形态的原则至高无上,不乏仅仅因为信仰略有不同,而义愤填膺生死相搏的。
咱们中国人原对吃的没什么忌禁,当西式生活成为时尚,没有信仰就成罪过,西方判断变成了普世准则时,以后能吃什么只怕也要顾忌别人的眼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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